痛,并成长着 我躺到了一家私人小医院的手术台上。 手里攥着医院的诊断书,头上挂着吓出的汗。 刚才医生说得很肯定,这个病不能等,最好马上做手术。术后再做切片化验,但愿不是恶性的。 为什么会得血管瘤?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长期心情压抑,憋的。马上回国吗?不行,半途而废,如何见江东父老。马上在这里开刀,继续学业?摸摸自己的口袋,这一年来,一小时、一小时攒出来的辛苦钱刚够交大学的入学金和上半年学费。 咬咬牙,我躺到了一家私人小医院的手术台上。贪便宜的结果是手术失败,坏东西没全拿干净。不幸中的万幸,切片的结果是良性,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我第二次从日本红十字医院的手术室被推出来前,医生带着血手套,掌心托着一块鸽蛋大的石头和一串小石头给我看,“刚取出来的,放心吧。”半昏迷中,我只记得那块石头粉红色、半透明,很好看。 医生将他们放入铁盘时,“当啷”一声很清脆。我心里也石头落地。 迷迷糊糊地望着天花板,我疼得睡不着。即使不疼我也睡不着,在这儿住一晚上要花多少钱呀!我突然感到很饿,饿得发慌,更想姥姥,她知道我生病,一定会亲手炖好浓浓的乌骨鸡汤,喂给我吃。来日本这一年,别说乌骨鸡了,就连一只完整的鸡都没见着,超市里都把鸡分成各个部位,洗得白白净净的摆在货架上,哪有国内的农贸市场里被人追得满街跑的鸡来得美味。那一夜迷迷糊糊中,我回到了北京,看见了姥姥…… 禁不住我的一再恳求,医生只好让我提前出院回家静卧。妈妈偷偷跑出来看我,她看着仰面平躺的小女儿,心疼得不知所措。握着我的手,妈妈眼睛里带着歉意。我挤出笑容给她,“没事的,放心吧!”妈妈给我带来一个大西瓜,2000日元买的,用光了她一个半月的津贴。对我们来说,在日本吃西瓜是件奢侈的事儿。妈妈把西瓜切开,放半个在我的床头,里面叉上一把勺子,“饿的时候自己挖着吃。”按当时的纪律,妈妈只能马上返回分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真想拦住她,“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妈妈……” 等我能站起来去学校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国立大学的考期。还好,在动手术前,我已经通过了一所私立大学的考试。私立大学需要每年120万日元的学费,为了挣到这笔钱,第二次手术后刚刚出院,我就又开始打工。 这天,餐馆里客人出奇的多。 我的身体还很虚弱,走了两趟,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脚像踩在棉絮上,似乎没有落地,我很怕自己脚步不稳,摔了托盘,肩膀和胳膊一起用力死死地擎着托盘。随着我一趟一趟地走来端去,感觉盘子的重力一点点地集中压在了刀口的位置。我头上的汗珠开始大滴大滴地往下淌。这时的伤口像撒盐一样疼。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会让我丢掉饭碗。别人会同情你,但没人会原谅一个拿钱却不能做事的人。我必须带着微笑面对每位客人,做出轻松热情的样子。 回到家,手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姐姐帮我脱掉外衣,她惊叫起来,纱布上已经浸透了血水,当她把纱布一层层地揭去,看到原来缝合已经长肉的伤口,竟然像两片翻开的嘴唇,伤口撕裂了。她流着眼泪为我消毒,贴上新的纱布,我用牙咬着惨白的下唇,疼得冷汗直冒,到医院重新做了缝合。 挣不够学费,我就只能放弃学业,打道回府。我不能这样走!没脸这样回去!第二天晚上我又去餐馆,继续端我的盘子。虽笑脸迎人,但手中的托盘却重似千斤。强体力劳动使伤口无法愈合,血水、脓水和纱布粘在一起,每天晚上回家,姐姐帮我处理化脓的伤口。我自己都可以闻到伤口糜烂发臭的气味。姐姐心疼得落泪,但也无能为力。 后来,每当做决定的时候,这段生活经验总给我勇气,有了这番经历,我相信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没有什么会比在日本这段生活更困难了。 其他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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