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佛理难信之疑(凡五辨) [问]君论戒杀之道,动引佛经,则佛理似乎可信矣。而楚王英最先奉沙门法,何反罪废及祸耶?[答]楚王遇祸,正坐不奉法之故耳。人既归心佛门,即当敬顺佛语。佛于为子者教以孝,为臣者教以忠,煌煌圣训,遍载琅函。楚王既敬其法,反谋不轨之事,则佛门之罪人矣,安得获佑于佛耶?说之不以其道,君子犹且不说。岂天中天,圣中圣,反因私党逆乎?浅人藉以谤佛,适自形其所见之小耳。 [问]楚王遇祸,既闻命矣。但梁武帝奉佛,其后饿死台城,何故?[答]饿死台城,迂儒之说也。考之《通鉴》,侯景攻陷台城,见武帝在太极东宫,神色不变。景不敢仰视,退告王僧贵,有‘天威难犯,不敢再见’之语。后武帝每有所求,多不遂意,饮膳亦为景所裁节。王纶上鸡子数百枚,武帝口苦求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夫曰口苦,则非枵腹可知;曰求蜜,则非疗饥可知;饮膳仅云裁节,则非全无可知。帝王之家,虽残羹余粒,犹足以供数人之饱,岂若灶间奴婢,裁节之而即饿耶?鸡子至数百枚,他物必称是矣,焉有数百枚鸡子在旁,而可称饿死耶?噫,天下古今须眉丈夫,自以为是者甚多,然只此一段史文,不觉以耳为目,何况其他深经奥义乎? [问]后之论者,皆谓武帝舍身,并其天下而舍之,吾是以不取耳。[答]古今圣愚,从未有不舍其身者,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后人虽笑武帝舍身,不知自己之身,亦舍之久矣。只如足下今日,深以武帝为非,不知将来亦定有一日舍身在。毁谤佛者,舍身于地狱道;毁谤法者,舍身于饿鬼道;毁谤僧者,舍身于旁生道。恐求为同泰寺而不可得也。 [按]《旧鉴》、《僧史》、《金汤编》等书,皆载大通元年,造同泰寺成,帝幸寺,舍身三日,群臣皆舍财帛。中大通元年,帝复幸其寺。讲《涅槃经》题,非又舍身也。世传三次舍身,误矣。又加‘为奴’二字,又曰群臣以金帛赎出,未免文致之辞,曲加诋毁。噫,仲尼之世,作史者已无直笔,安望末世史官,不随俗为毁誉乎? [问]饿死之谬,固灼然无疑,但诸佛、菩萨,救苦寻声,武帝如是舍身奉佛,奈何任之不救?[答]舍在于心,不在于身。武帝身虽舍而心未舍也。若纯心出世,则弃天下如敞屣,乃以垂暮之年,招纳侯景,图取中原,则知三日舍身,未免求福之念,非纯心出世也。然即其写经造寺,种种功德,亦有可取,所以虽遇叛逆,犹得以高寿令终,不可谓非福力所致也。春秋时,深恶孔子者,莫如盗蹠、桓魋,然彼二人者,一以寿终,一为司马。敬信孔子者,莫若颜渊、冉伯牛、子路。乃三人者,或短命、恶疾,或遇难菹醢(*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此指子路之被杀)。此何以说焉。定业难转,内典中具言之。台城之变,无容致疑也。 志公禅师将示寂,诣内殿别帝,帝大惊,因问国祚修短。师不答,但指喉及颈示之,盖指侯景也。帝不悟,又问。师曰:‘老僧塔坏,则陛下社稷亦坏。’师灭,帝为建塔于钟山,工既毕,帝忽思曰:‘木塔其能久乎?’命易之以石,冀其久远。拆塔甫完,而侯景兵已入矣(见《护法论》、《金汤编》及《旧通鉴》)。数之前定如此。 [问]吾儒既诵法孔子,当以排斥异端为己任,子反欲左袒之,何耶?[答]君亦未知异端之谓矣。异端者,其大端异乎圣人也。如恻隐为仁之端,无恻隐,则异端矣。羞恶为义之端,无羞恶,则异端矣。圣心无意必固我,有之,则异端矣。吾道一以贯之,不一贯,则异端矣。宋孝宗曰:‘佛之五戒,即五常也。’仲尼之道,夫何远之有?今人不察其故,一闻慈悲之说,出于佛氏,必反乎其说,而吾儒之仁,于斯而丧。闻盗、淫之戒,出于佛氏,必反乎其戒,而吾儒之义,于斯而亡。闻妄言之禁,出于佛氏,必反乎其禁,而吾儒之忠信,于斯而灭。岂非欲卫道,而反害道耶?况圣贤之道,大公无私,尧则允恭克让,舜则舍己从人,夏禹不矜不伐,文王望道未见,何尝互相排击?孟子距辟杨墨,由于万不得已,臂如大黄巴豆,良医偶一用之,非日日必需之物,若谓孟子之功,全在距辟杨墨,则当年若无二子,孟子将无得而称耶?而孟氏俎豆,所以百世不祧者(*始祖之神永远不迁),得毋反受杨墨之荫耶?宋儒不及孟子,其愤愤之气,反过于孟子。今人又不及宋儒,其愤愤之气,又过于宋儒。自今以后,不知何所底止?吾为此惧,不觉言及于斯,知我、罪我,又何问焉? 其他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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