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带领全家离开了这里。之所以没有拆掉这座别墅并留下鲁老头在这里守着,说明张强对此总有些将信将疑。他想让房子空上几年观察观察再说,他总觉得童年时听过的鬼故事会发生在这个文明时代、并发生在他的房子里,真是让人难以接受。正是他心底里对那些怪事的某种怀疑态度,所以当舒子寅表示出对这座别墅的极大兴趣并愿意来此写作时,他终于下定决心重返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也许,人在陷入对异性的倾慕激清时,胆子也特别大了。他想起当知青时,有一次陪着女知青走夜路,中途穿过了一个坟场也毫不惧怕。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张强望了望过厅顶上的横梁,他相信充满理性的舒子寅在这里看见上吊的女人不会是错觉。并且,她的手还直接摸到了那具尸体的小腿,摸了只给死人穿的那种软底布鞋……太可怕了!张强不能在这过厅里久留,他正欲上到阁楼去,走廊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负责搜查全楼的鲁老头、小胖子和女佣们都过来了。 张强听到了详细的检查结果--楼梯、走廊及各个房间都彻底察看过了,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惟一可以提起的几件事是:二楼的一间空客房的桌上有一只水杯,女佣记不清是否打扫卫生后忘记放回茶柜里去了;老太太曾经住过的卧室里,留在室内的一串佛珠平时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而刚才发现这串佛珠平摊在枕头上;还有就是三楼小茶室里,有一幅画从墙上落在了地上,也不知是风吹掉的还是另外什么原因。 张强认真地听着,心里分析道,房间里的小东西变换了位置,这只能是女佣打扫卫生时丢三拉四的结果,不说明什么问题。茶室里的画掉在了地上倒使他心里跳了一下,因为那几幅画上都是《聊斋》故事,本来挂上它是图个雅兴,但这种时候画掉下来,倒真给人一种画上的狐女走下了画面的感觉。当然这是绝不可能的,张强坚定地想,只能是风吹落的,至于老太太的佛珠,他突然想想了一个问题,“你们刚才进老太太的房间,看见那串佛珠在闪光吗?”张强问道。 大家都楞了一下,梅花说:“没注意到开了灯以后,那串佛珠好像是有点发亮。” 张强之所以问到这点,是他突然想起了他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老太太说:“这楼里最近常常闹鬼,我都知道。因为凡是有鬼进了这楼里,我这串佛珠就会发出佛光。每次我听见你们大呼小叫时,我就举着这串佛珠对着门外照一照,鬼魂就吓跑了,所以你们后来都平安无事。” 对母亲的话,张强当时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知道老太太总想表示她的重要性,因而借此机会显示她的权威。现在,张强却突然记起了这件事,他想老太太说的如果是真的,刚才那串佛珠一定会发光。可惜舒子寅撞上女鬼时,没有人守在佛珠旁证实它发亮与否。 “梅花,去将老太太那串佛珠放到我的房里去。”张强吩咐道。 这时,五玖也完成任务回来了。他的两只裤腿已被水打湿,瘦削的脸上显得有点阴沉。他说他沿着小岛走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情况。他担心有小船藏在岛边的水草和灌木中,便驾上快艇沿着岛边搜查了一遍,对草木茂密的地方,他都尽量将快艇钻进去查看,没有发现有外来船只靠过岸的痕迹。他说如果有人上了岛不会撤离得这样快。所以他判断说,刚才发生的怪事,不论是不是鬼魂,肯定不会是从湖上来的。 “鬼魂可能不用驾船吧?”桃花小声咕哝道。 “我的意思是说,没有人接近过这岛。” 五玖瞪了桃花一眼,解释道:“当然,如果真有鬼,他怎么来去谁知道呢?” “好了,好了。”张强说道。“我都清楚了,大家先去休息,今晚都警觉一点。” 张强上了阁楼。舒子寅已经起了床,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那件腥红色的泳衣搭在椅背上,那种红让张强产生葡萄酒的感觉。如果不是这件可怕的事打破了今晚的计划,现在他应该正和舒子寅坐在水边的沙滩椅上。今晚没有星星,但有一弯月牙,湖上不会太黑,他将看着她像鱼一样在水里游动。她的游泳技术不错,不然不会一个人也敢在海边夜泳。张强还记得那个晚上,她从海水里上岸时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张强是从那极富女人味的线条上辩别出从海里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房子内外都检查过了。”张强说,“什么也没发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舒子寅 面色苍白地说,“只是头还晕,不敢闭眼睛,一闭上就会看见刚才的场面。” “别怕了。”雪花指着红色泳衣安慰道,“你刚才穿的这个红色已经将鬼灭掉了,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只要将红布抛过去,鬼就化成了一滩水。” “过厅里有水吗?”舒子寅朦胧地问道。 张强想说“有”,但又觉得荒唐,他第一次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这天晚上,张强住在阁楼里第一次体会到这幢复杂别墅的动荡不安。开始,他提出与舒子寅交换房间时,仅仅是想表达他的勇气。因为看样子,舒子寅已经不知道怎样度过这一个正在开始的长夜。同时,她的身体在惊恐之后又极度疲乏,仿佛难以阻止地要进入睡梦。 这样,张强提出让雪花陪着她到他的房间去住一夜,而他自己则留在阁楼上。“明天早晨,我就会告诉你这楼里什么也没有。”张强故作轻松地说,“鬼魂也会怕我的。” 雪花扶着舒子寅走下阁楼之后,张强首先将这小小的阁楼再次检查了一遍。这里其实一目了然,一个小厅,是他的妻子蓝小妮喜欢的日式风格,以前她常坐在这里的地板上看画报,那姿态像一个女学生。另一间是书房,张强走进去拧亮了台灯,写字台上还能放着舒子寅正在写的论文。这样狭小的空间没有多少悬念,张强又回到卧室,舒子寅的泳衣还搭在椅背上,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一个美好的傍晚被破坏了。他陡然想起一次已经忘记的约会,那时他多么年轻,和一个女孩坐在夜晚的河堤上,他们完全忘记了时间。夜已经很深了,河堤下面的卵石滩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沿着河滩慢慢走过去,然后又走回来。他始终看着地面,好像在卵石中寻找什么东西。张强感觉到女孩子对他依偎得更紧了一点。他们都停止了说话,眼睛跟着河堤下那个模糊的黑影移动。当那个来回走动的人又一次走到他们坐着的河堤下面时,那黑影突然发出一阵狞笑,然后竟返身跳进河水里去了。“鬼,水鬼!”那女孩子跳了起来。他们拉着手一口气跑出堤岸上的树林。见到河边公路上的汽车灯才松了一口气。一个消魂的夜晚刚开始便结束了。恐惧是潜伏在人体内的动物性之一,当它出现的时候,玫魂色的堤岸不堪一击。 其他相关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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