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慧来：如何解读中美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分歧？

在刚刚闭幕的第十八届亚细安区域论坛系列外长会议上，中美外长就南中国海问题的会谈自然是全球关注的一个重点。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希拉莉）一方面对中国外长杨洁篪表示，美国对南中国海主权争议不持立场；但另一方面，她又呼吁“各方用符合国际法的表述方式来明确自己对南中国海提出的主张。”

希拉里的呼吁说明美国希望找到解决南中国海问题走向的新路径。日本《读卖新闻》在23日发表的文章认为，希拉里就南中国海主权的国际法解释提出新建议，表明美中之间的距离很可能越拉越大。更早前，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本月9至13日的访华之行中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也坚持美国在南中国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可见中美之间在南中国海问题上存在着难以回避的巨大分歧。

台面上的分歧

马伦在7月10日的访华记者招待会上，一方面强调美国渴望和平解决南中国海争端，另一方面却称，美国不会离开该海域。“美国不会离开。我们在该地区长期存在对我们几十年的盟友很重要，我们将继续存在于该区域。”“我们在这儿（南中国海）有持久的责任。我们强烈支持和平解决南中国海分歧。”同日，马伦前往中国人民大学做了题目为“亚洲的合作安全与地区稳定”的演讲，再次呼吁以双边、多边的方式解决南中国海争端。

7月15日，马伦在东京都港区的驻日美国大使馆召开记者会，称美国在南中国海海域有“至关重要的利益”。他表示，为了确保南中国海“航行自由”，美国“不打算作出让步”，并强调：“美军已经在南中国海活动了几十年，今后也将继续下去。美军不会离开。”

而在中国方面，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陈炳德作出了强烈回应。在7月11日与马伦共同出席的媒体见面会上，他直言南中国海问题是他和马伦在小范围会谈中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陈炳德指出，虽然美军多次声称无意介入南中国海争端，但实际上美军已经介入了，特别是前一段时间，美军先后与越南、菲律宾在南中国海联合军演，他认为在这个时间进行联合军演是极为不妥的。

同时，陈炳德对美军在南中国海的军事存在要以多大兵力体现，并且进行系列军演是针对谁提出了质疑。针对马伦提出的美国关注南中国海航行自由的问题，陈炳德表示，中国对南中国海诸岛及其附近海域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南中国海地区的自由航行从来就不是一个问题，中国与周边国家有能力、有智慧妥善处理南中国海问题，美国不用操心，更不用担心。

自去年7月希拉里发表河内讲话以来，中美两国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分歧摆上了台面。中国认为，南中国海问题是中国与存在主权争议相关方的双边问题，是涉及中国主权完整的核心利益问题，没有理由把南中国海问题多边化和国际化，反对第三方势力介入纷争。美国则认为，一方面，美国本身在南中国海海域有航行自由和飞跃自由的利益存在，另一方面南中国海问题与美国在该地区的盟友相关，是一个美国需要对盟友负责、满足盟友期待的问题。

背后的博弈实质

面对美国冠冕堂皇的理由，中国感到十分愤慨。据韩国《朝鲜日报》7月15日报道，陈炳德14日会见访华的韩国国防部长官金宽镇，在开场讲话中对美国进行了约15分钟的强烈批评。陈炳德表示，美国是超级大国，所以能对其他国家指手画脚，如果其他国家对美国说三道四，美国是不会答应的，霸权主义有其相应的行动和表现，美国的作为就是霸权主义的象征。

那么，美国为什么不顾中国的强烈反对，坚持介入南中国海问题的立场呢？这与南中国海的战略地位及美国分别与东盟（亚细安）和中国的微妙而复杂的关系密切相关。鉴于南中国海的重要战略地位，它不但关涉中国与越南、菲律宾等国的主权归属和资源开发，还关涉到东亚乃至整个西太平洋的地区秩序。

对美国来说，失去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影响力，其重返东南亚，牵制中国的战略实施就会事倍功半，反之，则事半功倍。美国意识到，随着中国海空军力量增强，具备解决南中国海问题的动机和能力越来越成熟，中国对南中国海的“核心利益”宣示不会像以前一样局限在口头层次，而是很有可能付诸于行动。中国行动的后果就是改变东亚地区的“既存秩序”，这对美国的主导地位是个严重挑战。

同时，作为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倾向于认为，只要有利益和兴趣，任何地区（领土）争端和分歧的存在与否都是美国主导秩序的一部分。无论是保持分歧、维持现状还是解决分歧、改变现状都应该由美国来主导或至少应得到美国的首肯，南中国海问题也是如此。

但在中国看来，美国的逻辑无疑是一种霸权主义行径。随着实力增强，中国对解决资源和领土分歧等问题自然会显示出更加主动与自信的姿态和行为。毫无疑问，一旦领土争端得到解决、国家实现统一，中国力量会出现一个质的飞跃，中国在东亚体系和秩序中的地位也将由此更上一层楼。当累积到一定程度时，美国在东亚地区的主导地位必然会遭遇严峻挑战。显然，美国难以容忍这种局面的出现。

中国可能没有意识到解决南中国海争端对东亚地区秩序及对美国主导地位的潜在影响。因此，虽然中国一再声明其欢迎美国在亚太地区继续发挥作用，不谋求挑战美国的主导地位，但对美国来说，中国解决南中国海争端的动向恰恰是挑战美国主导秩序的行为。

对中国来说，南中国海问题首先是主权问题，然后才是秩序问题。对美国来说，南中国海问题首先是个秩序问题，其次才是主权问题。显然，这种认知落差是中美两国在南中国海问题上产生分歧的深层原因。

在这次东盟地区论坛会议上，中美外长都没有突破本国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的立场和态度。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参加东盟外长会议之前，希拉里在印度访问时呼吁后者在东亚地区发挥领导作用。美国牵制中国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急于拉拢印度一起来抗衡中国，争取在南中国海博弈中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