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时语：乌克兰危机与“蜜蜂叮猎人”

乌俄德法四国领导在明斯克达成新一轮乌克兰东部停火协议，但能否奏效难以预卜，特别是东部武装强攻击在杰巴利采沃地区陷于重围的政府军，获取重要战略优势。

乌克兰危机中，俄、欧两败俱伤。然而如2月14日期的《经济学人》周刊封面专题所承认：无论从短期战术还是长期战略，普京都日占上风。

仅仅奇取克里米亚，掌控黑海要冲，虽然短期代价巨大，但是百年战略利益，直可比拟1867年美国以720万美元（相当于今天1亿2000万美元）向俄国购买阿拉斯加。此事当时也曾被美国舆论批评为“（国务卿）西华德的蠢举”。

从近期看，乌克兰东部分裂状态得到“冻结”，而西部成为欧洲经援的无底洞。乌克兰不但不再是个单一整体，更可能继续分崩离析。

乌东战场的居民主体是俄罗斯族，也是生灵涂炭的最大牺牲品。乌克兰政府所以毫无顾忌坚持内战，也体现了欧美报道的偏见。我只在《纽约时报》上偶然读到乌克兰政府军对乌东城市平民区“不分青红皂白（indiscriminate）”的炮轰。因此俄方在这次停火协议中，坚持双方撤离重武器。

从战场表现，政府军近于当年的北洋军队，是扶不起的阿斗。表现不俗的，是西方难于启齿支持的各种变相“光头党”民兵，例如曾经以类似纳粹标记为党徽的乌克兰Svoboda党武装。

《经济学人》专题报道忧心忡忡承认：更糟糕的是欧洲民意日渐转向。如最近希腊大选显示，越来越多左、右翼民意开始同情支持俄国立场，甚至包括遭到前苏联镇压的匈牙利。这无非说明，认识到乌克兰危机损害欧洲自身利益的民众不断增加，迟早会通过民主机制，动摇北约和欧盟的一致决策过程。

如美国助理国务卿努兰德的出名粗话，欧盟领袖其实心知在乌克兰问题上“被操”，德法首脑在华盛顿公开考虑向基辅提供10亿美元致命性武器之际，匆匆推动促成新一轮停火协议，力图釜底抽薪。

在美国继续威胁要向乌克兰政府提供先进武器的风声下，内战是否失控升级，因此取决于凭借综合实力施加影响的国际“啄序”（pecking order）。

可是牵扯到俄罗斯，使得这一“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啄序会有一个反常环节，最好的比喻，是中国民间过去流行的“洋枪打老虎”儿童游戏。这一游戏的啄序，是“猎人背洋枪，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孩……”，但是到了“食物链”最低一环，出现“蜜蜂叮猎人”的跳转。

用于乌克兰危机，“猎人”便是世界老大美国，“洋枪”是被美国挟持的欧洲，而俄国则是“老虎”，一环套一环。最后的“蜜蜂”不是其他，正是唯一可以驾驭山姆大叔的以色列。

以色列是最大的“海外俄语区”之一，有两成人口使用俄语，其强势超过作为官方语言之一的阿拉伯语。这主要是苏联瓦解前后的百万移民。虽然大量“犹太”身份可疑（例如吃猪肉），他们缓解逆转了以色列境内阿拉伯人口比例增长的威胁。

据统计及我个人的交往经验，这些前苏联移民虽然教育水平较高，政治态度却普遍偏右，是利库德集团的票仓。现任外长利伯曼便是苏联出生。

醒目的是他们的俄罗斯文化情结，不仅要求子女继续使用俄语，许多移民不愿学习希伯来语，继续使用俄语（另加以色列几乎人人通行的英语），展示一种对母国文化的“强烈忠诚”。可以想象他们对乌克兰政变后第一条法令，便是取消俄语官方地位的感触。

这使得以色列是美国“盟友”中，唯一对乌克兰危机保持官方中立而实际亲俄的立场。更重要的是，乌克兰危机对于以色列头号“生存威胁”――伊朗核问题的冲击。去年年初以来，以色列朝野就纷纷担心，这一危机会分散减弱西方对伊朗的压力。再据以色列大报《国土报》（Haaretz）透露，去年一年军方增加轰炸伊朗军备计划的开支，总数达29亿美元。

如果全球老大美国“猎人”真的准备向乌克兰提供先进军备，普京作为地缘战略高手，必然会激活梅德韦杰夫总统任期内，为取悦西方而搁置的出售伊朗S300PMU防空导弹系统计划，甚至将其升级为S400系统。以色列将因此面临丧失常规军力轰炸伊朗的威胁能力，而必然会通过美国国会，上演一场“蜜蜂叮猎人”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