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锐：2003北大十大新闻

昨日因找点资料，进入北大主页，发现那里正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一项各大媒体每年必做的庸俗游戏――评选年度十大新闻，甚是好奇。点进一看，好奇变成了惊讶。随便挑几个标题看看吧：北大爱心社当选北京市学习雷锋志愿服务先进集体，北京大学畅春新园学生公寓奠基，01级本科生从万柳学区搬回燕园，北大山鹰社成功登顶青海玉珠峰，我校举办首届新生交响音乐会，我校8名教师获“教学名师”荣誉称号，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入驻大学城，我校学生积极参加健康投保，我校召开“三个代表”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研讨会，北大方正乒乓球俱乐部正式挂牌成立，爱尔兰总统访问北京大学，、《走近毛泽东》大型文献纪录片在我校举行首映式，……周围的人都说北大今年是衰年，看了这些候选新闻，我相信每个人都会相信确实是衰到了极点。

北大的2003果真如此么？我一直觉得，虽然总体来说表现不佳，但凡是出现问题的地方，都是以往积弊的后遗症；而今年出台的一些新动作，则已隐隐显露出来日振兴的崭新气象。于是不揣冒昧，列举出我眼中的年度十大新闻，聊驳方家一笑。(www.yypl.net)

一．北大教改刮骨疗毒 路径选择饱受质疑

5月12日，北京大学推出《北京大学教师聘任和职务晋升制度改革方案》（第一次征求意见稿），首先是在校园网上引发热烈争论，数日后媒体开始介入，至6月13日第二次征求意见稿公布之时，已升级为一场超出教育界的大讨论。各路强势媒体和众多海内外华人学者纷纷参与其中，北大领导也通过各种途径现身说法，教改方案主要起草人张维迎更是以在线答疑、公开演讲、在报刊开设专栏和出版专著等多种方式来阐述校方的改革思路。

有人把此次改革称之为休克疗法，我个人认为以“刮骨疗毒”来形容也许更为妥当。方案的设计者显然并不是想把北大打晕了再施行手术，而是希望在保持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在谈笑风生之间割除烂肉。

对支持者和反对者而言，要不要改革并无分歧；矛盾主要集中于如何改、从哪里改起。深受大陆高校糟糕的行政和后勤体制之害的人士在此问题上纠缠不清，他们认为要进行卓有成效的改革，无论是道义上还是必要性上都应该先从这两块改起。但问题在于，先改行政阻力最大、北大的自主权最小，是否一开始就非得啃这块最硬的骨头？应当承认，教改是能最快入手、也最易出成效的突破口，而且教改先行一步（甚至仅仅是半步），并不对今后的行政和后勤改革带来阻碍。校方只要能保证行政和后勤改革及时跟进，就能使改革成果尽量如人所愿。其实，批评者只要回顾一下二十余年前经济改革和政体改革孰先孰后的争论，并对照今天的现实，就能得出理性的结论。

第二稿公布至今已逾半年，第三稿还迟迟没有公布，有人猜测改革已经中途夭折。但愿此次教育界的“摸着石头过河”能坚持下去。 (www.yypl.net)

二．政府换届顺利完成 北大学子锋芒渐露

在三月份举行的第十届全国政协和全国人大会议上，北大教授王选院士和韩启德院士分别当选全国政协副主席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随后展开的内阁和各地政府大换届中，多位北大人纷纷履新，其中包括内地最年轻的省委书记和最年轻的副部级干部，一扫十六大北大人无缘政治局的抑郁局面。

王选和韩启德的当选主要是象征的意义，内阁部长和地方大员的崛起才是北大在政治上的转折点。建国初优先发展重工业的国家战略、文革中工程技术人员不易受冲击等诸多原因共同导致了目前极具中国特色的工科政治，它在十六大更是循着惯性达到了顶峰。十六大另一个广受瞩目的特点是一大批出身人文社会科学背景的年轻官员浮出水面，中国逐步进入文科政治时代。这符合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状况与未来趋势，也预示了北大、复旦、人大等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深具优势的高校将做出更大贡献。(www.yypl.net)

三．院士评选水落石出 北大学人遭遇小年

11月24日，中国科学院公布了2003年新当选的中科院院士58人名单，北大力学与工程科学系黄琳教授名列其中。其他几所重点高校的当选数据是：清华6人，中科大5人，复旦3人，南开2人，南大2人，浙大2人。

有人评论道，这个结果正好反映了各校理科近年发展的势头，因此更应被认为是北大理科的耻辱。虽然在院士增选中也有大小年之说（2001年中科院院士增选北大与清华之比为6：1），但这并不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至于网上贴出的北大7名毕业生当选名单，则有自我安慰的嫌疑。

上述说法无疑明显夸大了事情的严重性，但所反映的问题也应引起校方的充分重视。北大的理科实力强大而一贯被公众忽视，校方对“北大是文科学校”的说法深感头疼，最近屡次强调北大理科的优势所在。但逐渐加大宣传力度、及时传递正面信息还只是治标之策，根本途径仍在于苦练内功、在重点学科和新兴学科上保持领先地位。在其他高校都铆足了劲发展优势学科的情况下，北大近两年的表现确实值得反省，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教改的必要性。(www.yypl.net)

四．戮力同心抗击非典 北大上下不辱使命

在今年上半年横扫各主要省市的非典灾难中，北大的白衣天使们迎难而上，积极投身于非典预防、救治、科研工作中，交出了极为出色的答卷。其中，丁秀兰大夫和王晶护士为救助非典患者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北大医学部校友钟南山院士临危受命，出任广东省非典型肺炎医疗救护专家指导小组组长，在他的指挥下，一套行之有效的非典治疗方案被逐步摸索出来，并成为通用的救治方案，钟南山也因此而在中国家喻户晓，并成为各大媒体年度人物的热门人选；北大医院、北大人民医院、北医三院、北大肿瘤医院等附属医院也在非典防治工作中做出了突出贡献。

非典虽然使得北大筹备已久的105周年校庆系列活动或推迟或取消，它为北大带来的启发可能意义更为重大。在国家和民族面临严重的突发事件之时，一所大学的表现直接关系到它在民众心中的分量和影响力。北大在非典的医疗救治方面表现突出，要是在科研攻关上能出更多成果，效果将更为显著。(www.yypl.net)

五．众志芯片量化生产 丑小鸭终成白天鹅

12月8日，为期一周的“‘中国芯，心系中国――北京大学微处理器开放周’2003”活动开幕，标志着北大人自行设计、自主研发、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CPU――“北大众志-863 CPU系统芯片”大规模量化生产和完全市场化。这对于保障我国信息安全、提高产业的核心竞争力和效益具有重大意义。北京大学微处理器研究开发中心承担的“面向网络计算机的北大众志-863 CPU及系统”是国家“863计划”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设计专项支持的重大课题。 “北大众志-863 CPU系统芯片”的成功量产，标志着我国自主知识产权CPU的产品化又取得了新的突破。

有网友评论说，北大众志芯片与国外产品相比只是丑小鸭，丝毫不值得骄傲。但作为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北大众志在中国信息产业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从长远来看，甚至可以和王选院士的激光照排技术相媲美。虽然它与国外同类产品差距很远，但相信只要假以时日，丑小鸭终将变成白天鹅。(www.yypl.net)

六．本科招生再创佳绩 来年任务更为艰巨

在2003年度本科招生中，北大再次取得了优异成绩：最多的各省（直辖市、自治区）文、理科第一名；几乎囊括了2003年度所有国际数学、化学、生物奥林匹克竞赛得主（中国选手共获得12枚金牌2枚银牌，其中11枚金牌1枚银牌得主被保送到北大深造，另有1枚银牌得主系高二学生不能参加保送；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因为特殊原因中国大陆弃权）；文、理科前十名人数占到考生总数的近60%，居全国各高校首位；北大的文科录取线一般比当地文科重点录取线平均高出100分左右，理科录取线一般比当地理科重点录取线平均要高出130分左右。

由于北大在2003年差强人意的表现，明年的招生情况将异常严峻。SCI论文被第一名远远超过，院士增选遭遇小年，大学排名被精心算计，教改方案在公众中印象欠佳，社会上还不时炒出点真真假假的消息来印证北大人不善合作、好高骛远的说法，这些都必然损害北大在考生中的声誉。而与此同时，在这个官本位盛行的国度，政治局常委的数量比任何指标都更有震撼力。北大招生网刚刚推出之时，重点大学中的招生网还仅此一家，而如今几乎所有大学都有了功能完备的招生网。种种迹象表明，招办工作人员来年的任务将更为艰巨。(www.yypl.net)

七．农园爆炸震惊燕园 危机处理悄然变革

2月25日中午1点30分，北大农园食堂一层发生爆炸案，三人受轻伤，部分顶棚受损。此前不久清华食堂刚发生一起爆炸案，六人受伤。这两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黄翔3月8日于福州被警方抓获，4月29日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处无期徒刑。

北大农园爆炸事件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并不因为它发生在北大而多么地与众不同。我感兴趣的是校方对此事件的处理方式。事发一个小时后，北大校方就在校园网公布消息，说明事实，并随时关注案情进展，有效地维护了校园稳定和防止恐惧蔓延。这种直面危机的处理方式与99年邱庆枫事件时个别中层领导遮掩事态的企图形成鲜明对照。

在网络勃兴和手机短信担当传媒职能的时代，任何封锁消息的举措都是愚蠢的，代价也只会更高昂。令人欣慰的是北大校方在悄无声息中完成了危机处理方式的变革，希望这种做法能成为制度一直延续。(www.yypl.net)

八．物理学科九十庆典 前路挑战甚于机遇

10月25日，北京大学物理学科90周年庆典大会在百周年纪念讲堂举行。从1913年北京大学设物理门开始，九十年来，北大物理学科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其中包括105名在北大物理学科工作学习过的中国科学院院士（如第二届国家最高科技奖得主黄昆等），7名中国工程院院士。在11名两弹元勋中，北大物理系系友就有7名。在此之前，物理学科还举行了李政道先生座谈会、五位物理学宗师铜像揭幕仪式及“21世纪物理学国际研讨会”等一系列庆祝活动。

喧闹背后是落寞。翻检历史自是风光无限，但北大物理学科今天是否辉煌依旧？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大物理架子还在，在学科设置、院士数量等指标上仍然保持优势，但近年来一方面本系发展步伐缓慢甚至是停滞不前，另一方面兄弟院校追赶势头迅猛，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最近几年物理奥赛金牌基本上无意北大，今年因为大陆拒赛才避免尴尬；物理系生源质量比以前有明显下降等等）。2004年度物理系大规模招人，希望能借此换血机会，抛却历史负担，“而今迈步从头越”。(www.yypl.net)

九．北大才子长安卖肉 媒体上演口水大战

陆步轩，198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学专业，希望留在北京继续做学问的希望破灭，被直接分配到长安县柴油机配件厂。后来他换过几次单位，一度想调入政府机关从事比较擅长的工作，也自己做过老板，但屡次努力都未成功，几经波折，只好在长安县摆摊卖肉，成了“屠夫状元”。此事经某报披露后，在媒体引发一场口水大战。陆步轩本人也成为2003年度的新闻人物之一。

工作疲累之余，有时也和朋友开玩笑，说大不了回家种田去，现在看来是否种田还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这话说来颇为自恋，但媒体就是这么要求北大人的。连从事什么职业都有各路人马的评头品足，并生出无限感慨，不知是北大人的荣幸还是悲哀？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北大人就不能卖肉？或者卖肉就是一种低下的职业？重点高校毕业的学生每年数以万计，又有几个人注定要经邦济世，指点江山？每个行业、每份职业都有它自身的价值，如果非要说北大毕业生卖肉就是浪费了国家培养他所花的钱财，那也没办法。至于有人借此讽刺中文系培养眼高手低之辈，我看能把自己炒成一个全国性的新闻人物，也是非同寻常。

陆步轩事件中，还有一个因素被各大媒体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就是他毕业于1989年的北大。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不论从何种角度评价，那都是一个民族的伤口，而北大更是创巨痛深。从89年起，北大有四届学生入学即军训一年，在各方面也都是艰难维持，要到98年百年校庆后才逐渐恢复元气。陆步轩只不过是一个公开了的牺牲品。(www.yypl.net)

十．十一届党代会召开 经济北大势头受阻

12月18日至20日，经中共北京市委批准，北大党委召开中国共产党北京大学第十一次代表大会。这次党代会是前北京大学与北京医科大学两校合并后召开的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大会总结了第十次党代会四年来的工作，提出并制定未来四年学校的奋斗目标和整体工作思路，选举产生了中共北京大学第十一届委员会、中共北京大学新一届纪律检查委员会。

本以为新一届北大党委成员名单会在闭会之后立即公布，但没有如愿。会议期间坊间就有各种传言，无非是谁要上，谁要下之类，因未经证实而不好妄加猜测。就算果真如某些人所言，自始至终只做党务、没有任何学术的人上去了，或是真心办事的人黯然离开了，也与我辈关系不大，惟有一声叹息而已。

年初曾有北大毕业的某位记者写过一篇文章，说随着经济学家进入学校领导层，“北大经济”已过渡到“经济北大”，这是一个令人欣喜的变化。但在此次会议上，流传甚广的一个说法是有人抱怨学经济的太多了，要不得，所以“经济北大”的势头显然受阻了。我个人倒是觉得，作为学校领导，既已脱离科研、学术一线，而主要负责校务，善于经营并不是一件坏事情，人家哈佛校长还是经济学家呢。(www.yypl.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