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_汉纪汉纪三十二段译

查阅典籍:《资治通鉴》——「资治通鉴·汉纪汉纪三十二」原文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建武元年(乙酉、25)  汉纪三十二 汉光武帝建武元年(乙酉,公元25年)  [1]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更始遣丞相松等击破,皆斩之。  [1]春季,正月,方望和安陵人弓林共同拥立前定安公刘婴当皇帝,聚集党徒数千人,占据临泾。更始皇帝刘玄派遣丞相李松讨伐方望等,将他们全部斩杀。  [2]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2]邓禹的军队进抵箕关,打败了河东郡都尉的军队,进军包围了安邑县。  [3]赤眉二部俱会弘农。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之;茂军大败。赤眉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三月,更始遣丞相松与赤眉战于乡,松等大败,死者三万余人;赤眉遂转北至湖。  [3]赤眉军的两支队伍在弘农会师。更始皇帝刘玄派遣讨难将军苏茂抵挡,苏茂的军队大败。赤眉军于是大为集结,分成一万人为一营,共计三十营。三月,刘玄派遣丞相李松同赤眉军在乡展开大战,李松等大败,死三万余人,于是赤眉军向北推进到湖城。  [4]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夏,四月,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李熊为大司徒,述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越任贵据郡降述。  [4]蜀郡功曹李熊劝说蜀王公孙述应当称皇帝。夏季,四月,公孙述在成都即帝位,号称“成家”,改年号为“龙兴”。公孙述任命李熊为大司徒,任命弟弟公孙光为大司马,公孙恢为大司空。越人任贵献郡降附公孙述。  [5]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王自投高岸,突骑王丰下马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王,或云已杀,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惮王威名,夜,遂引去。大军复进至安次,连战,破之。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强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王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策也。”  [5]萧王刘秀率军北进,在元氏攻打尤来、大枪、五幡等几支贼寇军队,一直追到北平,连续打败贼军,又在顺水河的北岸交战。刘秀乘胜率军冒进,反被贼军打败。刘秀自己从悬崖上跳下,骑兵突击队的王丰把战马给了刘秀,刘秀仅得免死。败兵退归范阳据守。军中见不到刘秀,有人说刘秀已经被杀,将领们不知如何是好。吴汉说:“大家努力!大王哥哥的儿子就在南阳,我们何必忧愁没有主君!”大家感到恐慌,几天后才安定下来。贼军虽然战胜了刘秀,但害怕刘秀的威名,于是乘夜撤走。刘秀的军队再次进军,到达安次,接连进攻,打败贼军。贼军撤退进入渔阳郡,所到之处,大肆掳掠。强弩将军陈俊向刘秀进言:“贼寇没有辎重 ,应该派轻骑兵到贼寇的前面,让沿途的百姓各自坚壁清野,以断绝贼寇的粮食。可以不用攻打,贼寇自会消灭。”刘秀赞同,派遣陈俊率轻骑兵飞奔至贼军前面,对那些坚固完整的壁垒,则下令固守;对那些分散在郊野的,则乘机掠取到手。贼寇到达之后,一无所得,于是溃散。刘秀对陈俊说:“使这群贼寇陷入困境,是靠将军您的策略。”  [6]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令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余万。武勃将万余人攻诸畔者,异与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轶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白王。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皆怪王宣露轶书;朱鲔闻之,使人剌杀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降者。  [6]冯异给更始将领舞阳王李轶写信,为他陈述利害,劝他归附刘秀。李轶知道长安已危,却因刘之死而心不自安,于是回信给冯异说:“我本来同刘秀最早合谋重建汉王朝。现在我守洛阳,你守孟津,全都据于战略要地。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我二人同心,力可断金。请你转达萧王,我甘愿进献愚策,帮助他定国安民。”李轶自从和冯异互通书信之后,便不再同冯异交兵,因此冯异能够向北进攻天井关,攻取上党地区的两个城,又南下,攻取河南成皋以东的十三个县,收受降军十余万人。更始朝将领武勃率领一万余人攻打叛变者,冯异和武勃在士乡交战,大破武勃军,斩武勃。李轶紧闭城门,不予救助。冯异见劝降的书信奏效,一五一十地向刘秀禀报。刘秀回复冯异说:“李轶诡诈多端,一般人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把他给你的信转送给应当警备的各郡太守和都尉。”大家全都奇怪刘秀为什么要泄露李轶的书信。更始朝将领朱鲔听说了这件事,派人刺杀了李轶。这样一来,洛阳城中离心离德,有不少人投降。  朱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余人渡巩河,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藩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冯异亦渡河击朱鲔,鲔走;异与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朱鲔得知刘秀大军北征而河内势孤力单,于是派遣部将苏茂、贾强领兵三万余人渡过巩河,进攻温县。朱鲔亲自领兵数万人进攻平阴,以牵制冯异的军队。文书传到河内,寇恂马上集结军队急速出发,并传令下属各县发兵到温县城下会师。军吏们全都劝阻说:“眼下洛阳大军渡过巩河,前后不绝;我们应该等到各县军队全都聚集,才能够出战。”寇恂说:“温县是本郡的屏障,如果温县陷落,那么郡城就守不住。”于是率军驱驰迎敌。第二天,寇恂和敌军交战,而此时冯异派出的救兵和各县的军队恰好赶到。寇恂命士兵在城上呐喊,大声呼叫:“刘公大军来了!”苏茂的部众听到后,阵列骚动。寇恂乘势冲击,大破敌军。冯异也率军渡过巩河袭击朱鲔的军队,朱鲔逃走。冯异和寇恂追到洛阳,绕城一周而还。从此洛阳全城震恐,白天也紧闭城门。  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进曰:“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王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  冯异、寇恂发送文书呈报战果,将领们进帐祝贺,乘机请刘秀称帝。将军南阳人马武首先说:“大王您虽然谦恭退让,但国家宗庙社稷托付给谁?您应先即帝位,然后再讨论征讨的事。像现在名号未正,东闯西杀,到底谁是贼呢?”刘秀很吃惊,说:“将军怎么说出这种话?够杀头的罪了!”于是率军返回蓟县,又派吴汉率领耿、景丹等十三位将军追击尤来等贼军,斩首一万三千余人,紧接着穷追到浚靡县才返回。贼军散入辽西、辽东,被乌 桓、貊人抢掠击杀,几乎死尽。  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复伤创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称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欢。  都护将军贾复同五校的贼军在真定交战,贾复身负重伤。刘秀大惊,说:“我所以不让贾复率军独当一面,是因为他轻敌。果然如此,我丧失了一员名将!听说他妻子怀有身孕,如果生下女孩儿,将来我的儿子娶她为妻;如果生男孩儿,将来我的女儿嫁给他。不要让他为妻子儿女担忧。”贾复的伤势不久痊愈,在蓟县追上刘秀,两人见面非常高兴。  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 。”  刘秀回到中山县,将领们再次请求他称帝,他再次拒绝。大军走到南平棘,将领们再次坚决恳请,他仍然不答应。将领们将要退出,耿纯进谏说:“天下的士大夫舍弃亲属,背井离乡,在弹雨之中跟随大王,他们一心向往的,本是攀龙附凤,以成就志向。现在您拖延时间,违背众意,不确定尊号,我恐怕士大夫会失去希望,无计可施,从而产生退归故里的想法,不会长期忍耐下去。众人一散,就很难再聚合到一处了。”耿纯的话非常诚恳殷切,刘秀十分感谢,说:“我将予以考虑。”  行至,召冯异,问四方动静。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南;改元,大赦。  刘秀的军队走到县,刘秀召见冯异打听各方军情。冯异说:“更始必败,忧虑宗庙的大任在您身上,您应当听从大家的建议。”这时,恰好儒生强华从关中拿着《赤伏符》来晋见刘秀,符上说:“刘秀发兵惩奸贼,四方云集龙斗野,四七二八汉当立。”群臣因此再次奏请。六月,己未(二十二日),刘秀在县之南即皇帝位,改年号,大赦天下。  [7]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渡大阳,欲攻禹;禹逆击于解南,斩之。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余万,复共击禹,禹军不利。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甲子,匡悉军出攻禹;禹令军中毋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斩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匡等奔还长安。  [7]邓禹率军包围安邑,经过几个月也未能攻下。更始大将军樊参率领数万人从大阳渡河,准备攻打邓禹。邓禹在解县南迎击,斩杀樊参。王匡、成丹、刘均纠集十余万军队,再次一起攻打邓禹,邓禹军交战失利。第二天,癸亥(二十六日),王匡等因为当天是六十甲子记日的最后一天,所以闭门不出。而邓禹因此得以整顿部署军队。甲子(二十七日),王匡等全军出击攻打邓禹,邓禹下令军队不得轻举妄动,等到王匡军逼进营垒后,才传令各将领,击鼓并进,大破敌军。王匡等全都逃跑,邓禹追击,斩杀了刘均以及河东太守杨宝,于是平定河东。王匡等逃回长安。  张与诸将议曰:“赤眉旦暮且至,见灭不久,不如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耳!”乃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以拒赤眉。张、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更始知之,托病不出,召张等入,将悉诛之;唯隗嚣称疾不入,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决,、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建,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隗嚣第。、湛、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  嚣亦溃围,走归天水。明旦,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等合。  张同将领们商议:“赤眉军早晚就会到达,我们不久就会被消灭。不如抢掠了长安,向东逃回南阳。事情如果办不成,我们再到江湖中,重新做强盗!”于是一同晋见,说服刘玄。刘玄愤怒而不发一言,没有人敢再说话。刘玄命王匡、陈牧、成丹、赵萌驻屯新丰,命宰相李松屯兵城,以抗拒赤眉军。张、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准备借立秋这一天杀牲祭宗庙的时候,共同劫持刘玄,实现先前的计划。刘玄得知后,称病不出门。他召张等进宫,准备全都斩首。当时只有隗嚣自称有病没有进宫,召集他的宾客王遵、周宗等率军士自守。刘玄犹疑不决。张、廖湛、胡殷怀疑有变化,于是冲出宫去。只有申屠建还留在宫中,刘玄斩杀了申屠建,命执金吾邓晔领兵包围隗嚣的宅第。张、廖湛、胡殷率兵烧毁宫门,杀入宫中,刘玄大败。隗嚣也突破包围,逃回天水。第二天早晨,刘玄出皇宫向东投奔在新丰屯兵的赵萌。刘玄又怀疑王匡、陈牧、成丹和张等是同谋,于是一块儿召见他们。陈牧、成丹先到,立刻被斩首。王匡恐惧,率军进入长安,与张等人会合。  [8]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巫狂言 :“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方望弟阳说樊崇等曰:“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  [8]赤眉军进抵华阴,随军有一位齐地的巫师,常常击鼓舞蹈,祭祀城阳景王刘章。巫师口出狂言:“景王大怒说:‘应当做天子,为什么当盗贼!’”凡是嘲笑巫师的人,都患了病,为此全军震惊。方望的弟弟方阳劝说樊崇等人:“现在将军拥有百万大军,向西面对帝王都城,却没有称号,被人称作盗贼,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不如拥立一位刘氏宗室,挟天子的名义诛杀讨伐,以此号令天下,谁敢不服从!”樊崇等认为说得很对,而巫师的狂言也越来越厉害。向前进军抵达郑县,于是共同商议说:“现在已经逼近长安,而鬼神的旨意是这样,应该寻求一位刘氏宗室,共同尊他为皇帝。”  先是,赤眉过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随。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茂与盆子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余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为近属。崇等曰:“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敞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臧符!”盆子即啮折,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皆列卿、将军。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出从牧见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  早先,赤眉军经过式县,劫持故式侯刘萌的儿子刘恭、刘茂、刘盆子,让三人随军。刘恭幼时学习《尚书》,后来跟从樊崇等在洛阳投降更始皇帝刘玄,重新封为式侯,担任侍中,后到长安。刘茂和刘盆子留在军中,归右校卒史刘侠卿管辖,负责放牛。等到樊崇等想要拥立皇帝时,在军中寻找景王刘章的后代,找到七十余人,其中只有刘茂、刘盆子以及前西安侯刘孝血统最为亲近。樊崇等人说:“听说古时候,天子亲自领兵,称为上将军。”于是用一片木简做符,上写“上将军”三个字,又把两片未写字的木简也放在竹筒中。在郑县北面修筑坛场,祭祀城阳景王刘章,各位三老、从事全都聚会于此。请刘盆子等三人居台中排列站立,按照长幼顺序抽签。刘盆子年纪最小,最后抽,抽中了符。将领们全都向刘盆子称臣叩拜。刘盆子当时十五岁,披散着头发,光着双脚,穿着破衣服,紫涨着脸,浑身冒汗。他看见众将跪拜,惊恐得要哭出来。刘茂对他说:“把你的符藏好!”刘盆子却立即把木简放到口中咬断,扔掉。他任命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余的全被任命为卿、将军。刘盆子虽被立为皇帝,但每天早晚还要叩拜刘侠卿。他时常想到外面去和牧童们嬉戏,刘侠卿愤怒地制止他。樊崇等人也不再来问候探视。  [9]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侯、食邑万户;禹时年二十四。又议选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  [9]秋季,七月辛未(初五),汉光武帝刘秀派使者持符节任命邓禹当大司徒,封为侯,食邑一万户。当时邓禹二十四岁。又商议选任大司空,刘秀凭《赤伏符》上说的“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十一日),任命野王县令王梁为大司空。刘秀又打算按照谶文中的话任命平狄将军孙咸代理大司马,对此大家都不高兴。壬午(十六日),任命吴汉为大司马。  初,更始以琅邪伏湛为平原太守;时天下兵起,湛独晏然,抚循百姓。门下督谋为湛起兵、湛收斩之;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湛以全。帝征湛为尚书,使典定旧制。又以邓禹西征,拜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  起初,刘玄以琅邪人伏湛为平原郡太守。当时各地起兵,只有伏湛安抚百姓,安然不动。门下督为伏湛策划起兵的事,伏湛将他逮捕处斩。因此官民信赖向往伏湛,整个平原境内仗着伏湛而保全下来。刘秀征召伏湛当尚书,让他负责整理旧有的典章制度。又因邓禹率军西征,任命伏湛当司直,代理大司徒职务。刘秀每次外出亲征,往往留伏湛镇守。  [10]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禹于衙;禹复破走之。  [10]邓禹从汾阴渡过黄河,进入夏阳。更始朝左辅都尉公乘歙率领部众十万人和左冯翊的军队在衙县共同抗拒邓禹。邓禹再次打败敌人,公乘歙等逃走。  宗室刘茂聚众京、密间,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余万人。帝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强弩将军陈俊攻之;茂来降,封为中山王。  刘氏宗室刘茂在京县和密县聚集兵众,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颖川、汝南,部众达十余万人。刘秀派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强弩将军陈俊攻打刘茂。刘茂前来投降,刘秀封他为中山王。  [11]己亥,帝幸怀,遣耿、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建议大将军朱祜等十一将军围朱鲔于洛阳。八月,进幸河阳。  [11]己亥(二十九日),刘秀来到怀县,派遣耿、陈俊在五社津屯驻,防备荥阳以东的变化。命吴汉率领建议大将军朱祜等十一位将军包围朱鲔镇守的洛阳。八月,刘秀前往河阳。  [12]李松自引兵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于长安。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  [12]更始朝宰相李松从城领兵返回,跟从刘玄与赵萌一同进攻王匡、张,战于长安。一连打了一个多月,王匡等败逃,刘玄迁居到长信宫。  赤眉至高陵,王匡、张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进攻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生得松;松弟况为城门校尉,开门纳之。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祉,祉为之除械,相与从更始于渭滨。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至高陵,本将兵宿卫,其实围之。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剑格死。  赤眉军到达高陵,王匡、张等迎接并投降赤眉,于是共同连兵攻打长安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军生擒李松。李松的弟弟李况担任城门校尉,他打开城门把赤眉军放了进来。九月,赤眉军进入长安,刘玄一个人骑马从厨城门逃出长安。刘玄所封的式侯刘恭因为赤眉军拥立他的弟弟刘盆子做皇帝,就自己绑缚起来,囚禁诏狱。听说刘玄兵败逃跑,才出狱,去见定陶王刘祉。刘祉替他除去身上的刑具,一起到渭水河畔跟随刘玄。右辅都尉严本害怕刘玄被赤眉军所杀,就挟持刘玄到高陵,严本亲自率兵守卫,实际是把刘玄包围起来。刘玄的文武官员全都投降了赤眉军,只有丞相曹竟不降,手持宝剑格斗而杀。  [13]辛未,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13]辛未(初六),刘秀下诏封刘玄为淮阳王。诏书说,无论官吏或百姓敢有杀害刘玄的,罪与大逆相同;有把刘玄送到官府的,封为侯爵。  [14]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雅实不为华貌,行己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至白首,未尝与人有争竞,乡党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哀、平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上即位,先访求茂,茂时年七十余。甲申,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14]起初,宛城人卓茂宽厚仁义而谦恭爱人,性情恬淡坦荡而乐守圣贤之道,朴实无华而不修饰,行动在清浊之间而不偏激。从少年到白发的老年,从未跟人争执过,家乡的亲朋故友虽然品行才干与卓茂不同,却全都很爱慕他。卓茂在西汉哀帝、平帝时当密县县令,把老百姓看做自己的儿女,推行仁政教化百姓,口无恶言,官民亲近热爱他,不忍心欺骗他。曾经有一个人上告说,卓茂属下的亭长接受了他所送的米和肉。卓茂说:“是亭长跟你要的吗,还是你有事托他而送给他,还是平时自有恩惠情义而送给他的呢?”那个人说:“是我自己送给他的。”卓茂说:“是你自己送去他接受的,为什么还要上告呢?”那个人说:“我听说贤明的君主让老百性不惧怕官吏,官吏也不向老百姓索取东西。而现在我畏惧官吏,所以送东西给他。而他最终接受了,所以我来报告。”卓茂说:“你是个坏百姓!人所以聚集在一起有秩序地生活而不同于禽兽的原因,就在于人有仁爱礼义,懂得互相尊重。而你偏偏想不在乎这些,难道你能够远走高飞,脱离人间吗?官吏固然不应当凭权力强求索取。亭长向来是一位善良的官吏,每年按时送他一点东西,是符合礼的。”那个人说:“如果这样,法律为什么禁止呢?”卓茂笑着说:“法律设立行为的规范,礼则顺应人之常情。现在我用礼教诲你,你一定没有怨恨恶感;如果我用法律惩罚你,你将有什么举动呢?同一个门内,罪过小的可以论罪,罪过大的可以杀头。你且回去想想吧!”当初,卓茂到密县上任后,有废除的事项,也有新设立的措施。官民嘲笑他,邻城的人听说以后都叽笑他没有才干。河南郡为他设置了一位县令。卓茂并没有感到厌恶不满,照常办公。几年以后,他所推行的教化形成风气,以致路不拾遗。后卓茂升迁当京部丞,密县的老少全流着眼泪,一路跟随着为他送行。等到王莽摄政,卓茂因病辞官,回归故里。刘秀称帝后,首先寻访卓茂的下落。卓茂当时已七十余岁。九月甲申(十九日),刘秀下诏书:“名誉满天下,应当受最重的奖赏。现任命卓茂当太傅,封为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实诸群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臣司马光曰:孔子说:“推举善行,教育能力弱的人,人们就能互相劝勉。”所以,虞舜推荐皋陶,商汤推荐伊尹,邪恶不仁的人远去,是因为这两人品德高尚的缘故。光武帝刚刚即位,群雄竞逐,四海之内像滚水般沸腾。那些冲锋陷阵的人,有权谋而善辩的人,正为世人所敬重。而唯独光武帝能起用忠厚之臣,表彰奉公守法的官吏,从社会最底层选拔人才,安排在公卿首位。他所以能光复汉室,长治久安,是由于他知道首先必须做什么才能达到根本目的的缘故。  [15]诸将围洛阳数月,朱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其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帝曰:“举大事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辛卯,朱鲔面缚,与岑彭俱诣河阳。帝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  [15]刘秀的将领们包围洛阳达几个月,因朱鲔坚守而未能攻下。刘秀因为廷尉岑彭曾经当过朱鲔的校尉,所以派岑彭前去说服朱鲔。朱鲔在城上,岑彭在城下向朱鲔陈述利害得失。朱鲔说:“大司徒刘被害时,我曾经参与谋 划,又曾劝更始不要派遣萧王北伐。我确知自己罪孽深重,不敢投降。”岑彭返回,把这些话向刘秀禀报。刘秀说:“做大事的人不计较小怨。朱鲔现在如果投降,可保全官职和爵位,怎么能够治罪呢?有黄河水在此作证,我决不食言!”岑彭又前去向朱鲔转告刘秀的话。朱鲔从城上垂下大绳子,说:“如果你说的确实是真的,请用绳子上城。”岑彭向前准备攀登,朱鲔看到他的诚意,就答应投降。九月辛卯(二十六日),朱鲔把自己反绑起来,和岑彭一起到河阳。刘秀解下他身上捆绑的绳索,接见了他,又让岑彭连夜送他返回洛阳城。第二天早晨,朱鲔和苏茂等带领全体官兵出城投降。刘秀任命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朱鲔后当少府,封爵世代相传。  帝使侍御史河内杜安集洛阳。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上召见,赐以戟,遂擢任之。  刘秀派侍御史河内人杜诗安抚洛阳民心。将军萧广纵容部下为非作歹,杜诗劝戒告谕但萧广不改。于是杜诗杀了萧广,回来后把情况报告刘秀。刘秀接见杜诗,赐给他官吏出行时作前导的戟,并提升官职。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冬季,十月癸丑(十八日),刘秀进入洛阳,临幸南宫,于是定都。  [16]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更始随禄,肉袒,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16]赤眉拥立的刘盆子颁布诏书说:“刘玄如果投降,封为长沙王。超过二十天就不再接受。”刘玄 派遣刘恭去请降。赤眉命右大司马谢禄前往接受刘玄投降。刘玄跟着谢禄,光着臂膀,向刘盆子呈上玉玺、绶带。赤眉将领们让刘玄坐在大庭中央,准备杀他。刘恭、谢禄替他求情,不被采纳。然后赤眉将领们把刘玄拉出去行刑。刘恭一面追一面大声喊:“陛下!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请让我先死!”拔剑就要自刎,樊崇等急忙一同上前救助,制止了他。这才赦免了刘玄,封为畏威侯。刘恭又坚持替刘玄请求,刘玄终于得以被封为长沙王。刘玄常常依靠谢禄,和他在一起居住,刘恭也支持保护他。  [17]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暴掠吏民,由是皆复固守。  [17]刘盆子住在长乐宫,三辅各郡县和营寨的首领派使节进贡。兵士们每每在途中劫夺财物,又多次残暴地掠夺官民,官民因此全都又回到各自的营寨坚守。  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  三辅百姓不知应归附谁,听说唯独邓禹的军队连打胜仗,且军纪严明,于是全都扶老携幼,老远看见邓禹的军队即迎上前去,归顺的人每天以千数计算,部众号称百万。邓禹所到之处,都停车竖起符节,慰劳归顺的百姓。父老儿童满满地围在邓禹车下,没有不感激喜悦的。于是邓禹的威名震动关西。  诸将豪杰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 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 ,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至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各位将领豪杰都劝邓禹直接攻打长安。邓禹说:“不能这样。眼下我们的人数虽然多,可是能打仗的人少。前面没有可依靠的粮草,后面没有运送给我们的物资。赤眉军刚刚攻占长安,钱粮充足,锐不可当。一群强盗匪徒纠合到一起没有长远打算,他们钱粮虽然多,但变故太多,岂能长期固守!上 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广人稀,粮食丰富,牲畜繁多。我暂且领兵向北,到粮多的地方休养军队,以等待赤眉军疲惫,那时才可图谋消灭他们。”于是率军向北到达邑。所到之处,各营寨郡邑全都开门归顺。  [18]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叶等十余城。  [18]刘秀派岑彭攻打荆州一带的众贼军,攻下、叶等十余城。  [19]十一月,甲午,上幸怀。  [19]十一月甲午(三十日),刘秀到达怀地。  [20]梁王永称帝于睢阳。  [20]梁王刘永在睢阳称帝。  [21]十二月,丙戌,上还洛阳。  [21]十二月丙戌(十一日),刘秀返回洛阳。  [22]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盗出之;张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诏邓禹葬之于霸陵。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遇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熹竭其资粮以与之,将护而前;宛王赐闻之,迎还乡里。  [22]三辅人民苦于赤眉军的暴虐,全都怜悯刘玄,想把他从赤眉军中救出来。张等深感忧虑,于是让谢禄勒死刘玄。刘恭连夜前往,收藏刘玄的尸体。刘秀听说,命邓禹把他安葬在霸陵。原刘玄的中郎将宛城人赵熹将要出武关,在道上遇到刘玄的亲属,全都光着脚,饥饿困乏。赵熹拿出自己的全部财物粮食给他们,护送他们前行。宛王刘赐得到消息,派人迎接,送还故乡。  [23]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嚣。嚣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剌史河内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马援少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常谓宾 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有畜数千头,谷数万斛,既而叹曰:“凡殖财产,贵其能赈施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于亲旧。闻隗嚣好士,往从之。嚣甚敬重,与决筹策。班彪,稚之子也。  [23]隗嚣回到天水,又招集部众,重整旧时功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的士大夫为了避乱,大都归附隗嚣。隗嚣热诚接待,像平民一样交为朋友。他任命平陵人范逡为师友,以前凉州刺史河内人郑兴为祭酒,以茂陵人申屠刚、杜林为治书,以马援为绥德将军,以杨广、王遵、周宗以及平襄人行巡、阿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以安陵人班彪等为宾客,由此威名震动西方州郡,闻名于崤山以东。马援年轻时,因家庭贫困,辞别哥哥马况,准备到边郡一带种田放牧。马况说:“你是大器晚成的人,能工巧匠不把未雕琢的玉石拿给人看。权且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于是马援到北地种田放牧。他常对宾客们说:“大丈夫立志,穷困的时候应当更坚定,年老的时候应当更雄壮。”后来,他拥有数千头牲畜,数万斛粮食。不久又叹息说:“增长财富,可贵之处在于能够赈济施舍,否则的话,不过是守财奴罢了!”于是把全部家产分送给亲友故旧。得知隗嚣礼贤下士,就去投奔他。隗嚣十分敬重马援,让他参与筹划决策。班彪是班的儿子。  [24]初,平陵窦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与更始右大司马赵萌善,私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此遗种处也!”乃因萌求往河西。萌荐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融既到,抚结雄杰,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是时,酒泉太守安定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厚善。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郡,观时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以位次,咸共推梁统;统固辞,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乃共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置从事,临察五郡。河西民欲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其后羌、胡皆震服亲附,内郡流民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24]当初,平陵人窦融一家几代人曾在河西地区做官,了解当地的风土民情。窦融和刘玄的右大司马赵萌关系很好。窦融私下跟他的弟弟说:“天下是安定还是混乱,不可预测。河西一带殷实富足,有黄河作为牢固的屏障。张掖属国有一万精锐骑兵,一旦有什么变化,切断黄河渡口,完全可以自守。这是保全我们子孙免于灭绝的地方!”于是,窦融凭借赵萌的关系请求前往河西。赵萌向刘玄举荐窦融,窦融被任命为张掖属国都尉。他到任后,抚慰结交豪杰,笼络西羌各部族,深得他们的欢心。当时,酒泉太守安定人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人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都是州郡的英雄俊杰,窦融全都和他们交往甚厚。等到更始朝覆亡,窦融跟梁统等计议说:“现在天下大乱,我们不知应归往何处。河西一带偏处在羌人和胡人之间,如果不同心协力,就不能自守。大家的权力和力量都相等,又谁也不能统率谁。我们应当推举一人做大将军,共同保全五郡,观察时局的变化。”商定之后,大家各自谦让。按照地位的高低,一致推举梁统当大将军。梁统坚决推辞,于是推举窦融代理河西五郡大将军职务。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全都孤立没有党援,于是窦融等写信给他们,告知形势。二人马上交出印章绶带离开。于是任命梁统当武威太守,史苞当张掖太守,竺曾当酒泉太守,辛肜当敦煌太守。窦融居住在张掖属国,依然同以前一样任都尉职,同时设置从事,监督五郡。河西一带民风质朴,而窦融等也为政宽厚平和,上下相亲,一片安乐富足的景象。并训练兵马,学习射箭,点燃烽火。羌人和胡人进犯边塞,窦融就亲自领兵和各郡的军队相救助,每次出击都不失期约,每战大都破敌军。以后,羌人胡人全都被威名所震,由此亲近归附。内地躲避战乱饥饿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地归顺窦融。  [25]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汉德,安定三水卢芳居左谷中,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云:“曾祖母,匈奴浑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诳惑安定间。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至长安,徵芳为骑都尉,使镇抚安定以西。更始败,三水豪杰共立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单于以为:“汉氏中绝,刘氏来归,我亦当如呼韩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芳兄弟入匈奴,立芳为汉帝,以芳弟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  [25]王莽当政时,天下人都思念汉朝的恩惠。安定三水人卢芳住在左谷中,诈称自己是汉武帝的曾孙刘文伯,说:“我的曾祖母是匈奴浑邪王的姐姐。”他常用这些话在安定一带欺骗迷惑人。王莽末年,他和三水属国的羌人、胡人一同起兵。刘玄到达长安,征召卢芳做骑都尉,让他镇守安抚安定以西地区。刘玄败亡,三水豪杰共同拥立卢芳为上将军、西平王。卢芳派使节同西羌、匈奴建立和亲关系。匈奴单于认为:“汉朝政权中断,刘氏皇族前来归附,我也应当像当年汉朝扶立呼韩邪那样,扶立卢芳,让他尊敬事奉我。”于是命句林王率领数千骑兵迎接卢芳兄弟到匈奴,立卢芳为汉帝;任命卢芳的弟弟卢程为中郎将,让他们率领胡人的骑兵回到安定。  [26]帝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之曰:“司徒,尧也 ;亡贼,桀也。长安吏民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徵兵引谷,归至大要。积弩将军冯、车骑将军宗歆守邑,二人争权相攻,遂杀歆,因反击禹,禹遣使以闻。帝问使人:“所亲爱为谁?”对曰:“护军黄防。”帝度、防不能久和,势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往降之。后月余,防果执,将其众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广与东归;至安邑,道欲亡,广悉斩之。  [26]刘秀因为关中还未平定,而邓禹久不发兵进攻长安,写信责备他说:“你作为大司徒,应是圣明的唐尧;亡命的贼寇,应是暴虐的夏桀。长安城的官民们担惊受怕,无依无靠,你应该抓住时机进军讨伐,坐镇抚慰长安,维系民心!”邓禹还是坚持以前自己的意见,另去攻打上郡各县,继而征兵运粮,返回大要。积弩将军冯、车骑将军宗歆同守邑,二人因争权而互相攻打。冯于是杀了宗歆,并乘机反过来攻打邓禹。邓禹派人向刘秀报告。刘秀问使人:“冯最亲近的人是谁?”使人回答说:“是护军黄防。”刘秀估计冯、黄防两人不可能长久和睦,势必互相冲突,因此回答邓禹说:“逮捕冯的人,一定是黄防。”于是刘秀派遣尚书宗广持符节前往招降。过了一个多月,黄防果然抓获了冯,率领他的军队回来请罪。刘玄的几位将领王匡、胡殷、成丹等全都到宗广处投降。宗广和他们一同东归。走到安邑,王匡等半路上打算逃跑,宗广把他们全部处斩。  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其辎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冯叛变时,曾领兵向西攻打天水,隗嚣迎击,在高平打败冯,夺得全部辎重。于是邓禹代表皇帝派遣使者持符节任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能够全权处理凉州、朔方的事务。  [27]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逾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稚闻之,勒兵入,格杀百余人,乃定。刘盆子惶恐,日夜啼泣;从官皆怜之。  [27]腊祭这一天,赤眉安排奏乐,举行盛大宴会。还没开始喝酒,群臣互相吵闹争斗。兵众于是各自跳墙进皇宫,劈开宫门而入,掠夺酒肉,互相残杀。卫尉诸葛得到消息,率军队进入皇宫,格杀一百余人,才平息了骚乱。刘盆子惶恐不安,日夜哭泣,左右侍从官都很可怜他。  [28]帝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余合,延不得进。乃更始败,邑遣使请降;即拜为上党太守。帝又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鲍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从,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问虚实。  [28]当初,刘秀派遣宗正刘延攻打天井关,同田邑连战十余回合,刘延不能前进。等到更始朝覆亡,田邑派使者请求投降。刘秀就任命田邑为上党太守。刘秀又派谏议大夫储大伯持符节征召鲍永。鲍永不知道更始朝的存亡,心怀疑虑不肯归顺,逮捕囚禁了储大伯,派使者骑马驱驰到长安,探听虚实。  [29]初,帝从更始在宛,纳新野阴氏之女丽华。是岁,遣使迎丽华与帝姊湖阳公主、妹宁平公主俱到洛阳;以丽华为贵人。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宁平公主,上征通为卫尉。  [29]起初,刘秀跟随刘玄在宛城时,娶新野县阴氏的女儿阴丽华为妻。本年,派人前去迎接阴丽华以及自己的姐姐湖阳公主、妹妹宁平公主一起来到洛阳。刘秀封阴丽华为贵人。更始朝西平王李通先前娶宁平公主为妻,刘秀征召李通,任命为卫尉。  [30]初,更始以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据群拒之。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步战,不胜。步既受刘永官号,治兵于剧,遣将徇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闳力不敌,乃诣步相见。步大陈兵而见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见攻之甚!”闳按剑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拒。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起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闳关掌郡事。  [30]当初,刘玄任命王闳当琅邪太守,张步占据琅邪郡抗拒王闳。王闳劝谕招降,先后获取赣榆等六个县。他聚集兵力同张步作战,不能取胜。张步接受了刘永任命的官职以后,就在剧县训练军队,派出将领攻打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全部陷落。王闳的力量不能和他对抗,于是到张步的驻地见张步。张步安排大军列队,迎见王闳,发怒说:“我有什么罪,你先前攻打我那么厉害!”王闳手按着剑柄说:“我奉朝廷的命令到任,而阁下领兵抗拒,我只是攻打贼寇罢了,叫做厉害呢!”张步起身跪拜谢罪,设宴和王闳一起喝酒,待他为尊贵的客人,并由他掌管本郡事务。  二年(丙戌、26)  二年(丙戌,公年26年)  [1]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1]春季,正月,甲子朔(初一),出现日食。  [2]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淆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皆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二十余日,复出,大掠如故。  [2]刘恭已知赤眉政权必定会瓦解,秘密嘱咐弟弟刘盆子交出玉玺绶带,并教他练习推辞谦让的话。及至元旦大会群臣,刘恭首先说:“各位共同拥立我的弟弟做皇帝,恩德深厚。但即位将近一年,天下混乱,一天比一天厉害。我的弟弟实在不能胜任大家的重托,恐怕就是死了也不会对国家有好处。希望能够让我的弟弟退位做一个老百姓,再另求贤达智慧的人选。谨请各位将军仔细考虑!”樊崇等道歉说:“这都是我们的过失。”刘恭再次坚持请求退位。有人说:“这难道是式侯你的事吗?”刘恭害怕,起身离去。于是刘盆子下了宝座解下玉玺绶带,叩头说:“现在虽然立了皇帝,可是大家像过去一样做强盗,四方怨恨,不再信服向往我们,这全都是因为立皇帝立错了人的缘故。恳请各位将军让我退下,为圣贤让路!如果一定要杀我来抵塞罪责,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逃离一死!”说完,痛哭流涕。樊崇等及朝会的数百人,听到刘盆子的话,没有不哀怜的,于是全都离开座位叩头说:“我们不好,对不起陛下。从今往后,不敢再有放纵的行为!”于是一起把刘盆子抱上宝座,给他挂上玉玺绶带。刘盆子又号又呼,但身不由己。朝会完毕,将领们出宫,各自紧闭营门自守。三辅地区的人一致称颂皇帝聪明,老百姓争着返回长安,街市里人群拥挤。可是,过了二十多天,官兵们又跑出营门,照旧大肆抢劫。  [3]刁子都为其部曲所杀,余党与诸贼会檀乡,号檀乡贼,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陆谋反城迎檀乡,或以告魏郡太守颍川铫期,期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邺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  [3]刁子都被他的部曲杀害,余党和其他贼寇在檀乡汇集,被称做檀乡贼。攻掠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的弟弟李陆阴谋叛变,迎接檀乡贼进城。有人把李陆的阴谋报告魏郡太守颍川人铫期。铫期召见李熊质问,李熊磕头承认,表示愿意和老母亲一起赴死。铫期说:“做官如果不像做贼那样快乐,可以和老母亲一块儿去投奔李陆!”铫期派官吏把李熊母子送出城。李熊出城,找到李陆,带他到郡治邺城的西门,李陆不胜惭愧,自杀身亡,以向铫期谢罪。铫期叹息,按照礼节安葬李陆,恢复了李熊原来的官职。于是,魏郡的人都敬服铫期的威望。  帝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击檀乡于邺东漳水上,大破之,十余万众皆降。又使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三郡清静,边路流通。  刘秀派遣吴汉率领王梁等九位将军,在邺城东面的漳水河畔攻击檀乡贼,大败贼兵,十余万人全部投降。刘秀又派王梁和大将军杜茂率领军队安抚魏郡、清河、东郡,扫平各个自保的营寨保垒,使这三郡平安清静,边疆的道路畅通无阻。  [4]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阴乡侯阴识,贵人之兄也,以军功当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为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帝从之。帝令诸将各言所乐,皆占美县;河南太守颍川丁独求封本乡。或问其故,曰:“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其志,封新安乡侯。帝使郎中魏郡冯勤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逾越,莫不厌服焉。帝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次补之,帝始用孝廉为尚书郎。  [4]正月庚辰(十七日),刘秀把所有的功臣都封为侯爵。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都亭有四个县的封地。博士丁恭发表意见,说:“古时候,分封诸侯不过百里。树干强壮,树枝弱小,以此来把国家治理好。现在封四个县,不合法制。”刘秀说:“古时候的亡国全是因为无道,从来没有听说过因功臣封地多而亡国的。”阴乡侯阴识,是贵人阴丽华的哥哥,因为战功应当增加封地。阴识磕头辞谢说:“天下刚刚安定,有战功的将帅很多,我作为后宫的亲属,仍然要增加封地,就无法面对天下。这是因为皇亲国戚受到封赏,全国百姓都评价他的功绩。”刘秀表示接受。刘秀让将领们各自说出所愿封的地方,众人全都指出富庶的县分。河南太守颍川人丁只请求分封自己的故乡。有人问他原因,丁说:“我的能力小,功劳又少,能够封乡亭侯就很优厚了!”刘秀听从他的意愿,封他为新安乡侯。刘秀命郎中魏郡人冯勤主持分封诸侯事宜。冯勤估量每个人功劳的大小,分封国土的远近,土地的肥沃贫瘠,使谁也不超越谁,没有不满足不服气的。刘秀认为冯勤有才干,将尚书众事都交给他负责。以前的做法是,尚书郎的位置由尚书令史按年资依次递补,刘秀开始用孝廉当尚书郎。  [5]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5]刘秀在都城洛阳建立高庙。每年春夏秋冬四季,联合祭祀汉高祖刘邦、汉文帝刘恒、汉武帝刘彻。在宗庙的右边建起祭祀土神和谷神的社稷坛。在洛阳城南建立祭祀天地等众神的神坛。  [6]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6]长安城中粮食耗尽,赤眉将领们把搜来的金银财宝装上车,大举纵火焚烧宫室、街巷民宅,恣意烧杀掳掠,长安城中再也看不见行人。赤眉于是领兵向西,号称百万大军。从南山起,对所经过的城邑进行抢掠。随后进入安定、北地。邓禹率领军队向南到达长安,驻屯昆明池,拜谒祭祀高庙,收集西汉十一位皇帝的神位,送往洛阳。同时巡行陵园,安排官兵事奉守护。  [7]真定王杨造谶记曰:“赤九之后,瘿杨为主。”杨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徵之,杨闭城门不内。帝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幽、冀,所过劳慰王、侯 ,密敕收杨。纯至真定,止传舍,邀杨相见。纯,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杨不以为疑,且自恃众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杨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阁,悉诛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杨谋未发而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  [7]真定王刘杨制造谶文说:“赤九之后,瘿杨为主。”刘杨脖子上生有赘瘤,想以此惑乱民众,并同绵曼县的盗寇互相勾结。刘秀派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去召刘杨,刘杨紧闭城门不让他们入内。刘秀又派遣前将军耿纯持符节巡视幽州、冀州,沿途慰劳各处的王侯,并密令他逮捕刘杨。耿纯到达真定,住在驿站,邀请刘杨见面。耿纯的母亲是刘杨本家,所以刘杨不怀疑他。而且又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而耿纯神情安祥,刘杨就带着随从官属前去见耿纯。刘杨的兄弟们全都带领轻装的士兵守在门外。刘杨走进耿纯的住所,拜见耿纯,耿纯以礼敬的态度迎接,乘机邀请刘杨的兄弟们全都进屋。于是关闭房门,把他们全部诛杀,然后率领军队离开。整个真定都处于震撼和恐怖之中,没有人敢有所举动。刘秀怜悯刘杨谋反还没有行动就被诛杀,又封他的儿子刘德继任真定王。  [8]二月,己酉,车驾幸武。  [8]二月己酉(十六日),刘秀前往武。  [9]鲍永、冯衍审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储大伯等,封上印绶,悉罢兵,幅巾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安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既而永以立功见用,衍遂废弃。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其长者骂而少者报之。后其夫死,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9]鲍永、冯衍确实了解到刘玄已死,于是发布文告追悼,放出储大伯等,封存好印信绶带,遣散所有的部众,用头巾包头到河内归降。刘秀召见鲍永,问:“你的部队在什么地方?”鲍永离开座位磕头说:“我效忠刘玄,却不能保全他。靠他的部众企望富贵,使我感到惭愧,所以全都把他们遣散了。”刘秀说:“你的话格调很高。”而心里却不高兴。不久,鲍永因立战功而被刘秀重用,冯衍被废弃不用。鲍永对冯衍说:“过去汉高祖刘邦奖赏有罪的季布,诛杀有功的丁固。现在我们遇到了圣明的君主,还有什么忧虑呢?”冯衍说:“有一个人挑逗邻居的妻妾,年纪大的唾骂他,年纪轻的答应他。后来她们的丈夫死了,这个人娶年 纪大的人为妻。有人对他说:‘她不是那个骂你的人吗?’这个人说:‘她是别人的妻子,我希望她答应我;她是我的妻子,我希望她唾骂别人!’人的命运很难预料,而做人的道理却易于遵守。遵守做人道理的臣子,还怕什么死亡?”  [10]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帝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军中斩梁;广槛车送京师。既至,赦之,以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10]大司空王梁多次违背刘秀的命令。刘秀大怒,派遣尚书宗广持符节到军营中就地处死王梁。宗广逮捕王梁,用囚车把他送到首都洛阳。囚车到后,刘秀赦免了王梁 ,任命他为中郎将,到北方镇守箕关。  [11]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11]壬子(十九日),刘秀任命太中大夫京兆人宋弘当大司空。宋弘举荐沛国人桓谭当了议郎、给事中。刘秀让桓谭弹琴,喜爱那种复杂的音调。宋弘听说后,感到不高兴。打听到桓谭从宫中出来,宋弘穿戴好公服坐在大司空府中,官吏去召桓谭。桓谭到来之后,宋弘不给他座位就责备他,并且说:“能自己改正过失吗?还是让我根据法律检举你呢?”桓谭磕头谢罪。过了很久,宋弘才打发他走。后来,刘秀大会群臣,让桓谭弹琴。桓谭看见宋弘,失却常态。刘秀感到奇怪,问宋弘是怎么回事。宋弘于是离开座席,摘下帽子,谢罪说:“我所以举荐桓谭,是盼望他能用忠心和正义辅导君主;而他却让朝廷上下沉缅于郑国的音乐,这是我的罪过。”刘秀一听,表情由奇怪变为惭愧,向宋弘表示歉意。  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新近守寡,刘秀和她一块儿评论朝臣,暗中察看她的心意。公主说:“宋弘的威仪容貌,道德气度,群臣没有人能赶得上他。”刘秀说:“我正计划这件事。”不久宋弘被刘秀召见,刘秀事先让公主坐在屏风后,然后对宋弘说:“谚语说‘地位高了换朋友,财富多了换妻子’,这符合人情吧?”宋弘说:“我听说,贫贱时的朋友不能忘记;贫贱时的妻子不能分离。”刘秀回头对公主说:“事情办不成了!”  [12]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  [12]刘秀征讨王郎时,彭宠征调骑兵突击部队协助作战,转运粮草,前后不断。等到刘秀追击铜马军到蓟城,彭宠仗着自己的功劳,期望很高。但是,刘秀没有满足彭宠的期望,彭宠因此心怀不平。及至刘秀称帝,吴汉、王梁都是彭宠的部将,并列为三公,而唯独彭宠没有加官,更加不满意、不得志,叹息说:“既然他们列为三公,我应当封王。仅仅现在这样,是陛下把我给忘了吗!”  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幽州牧朱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宠亦狠强,嫌怨转积。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余人,攻朱浮于蓟。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邀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这时,北方州郡残破零散,而渔阳郡还较为完整。这里有旧时设置的铁官。彭宠运铁矿来换取谷物,积蓄珍宝,一天比一天富强。幽州牧朱浮,年纪轻而才华出众,想要严格风俗教化,收拢士人之心,征召州中素有名望的人,和王莽时俸禄二千石的旧官吏,全都招致安置在州府中;调拨各郡大量粮食赡养他们的妻子儿女。彭宠认为天下没有完全安定,军事行动方兴未艾,不应该多设置官员来消耗军事物资,因此不服从朱浮的命令。朱浮一向骄矜急躁,自以为高人一等。彭宠也倔强不让步,两人之间的嫌隙怨恨越来越深。朱浮多次向刘秀进谗言,陷害彭宠,密奏彭宠集结大量军队和粮草,意图很难预料。刘秀就故意泄露这些话让彭宠听到,以此胁迫,使他害怕。到最后,有诏令征召彭宠,彭宠给刘秀上疏,请求和朱浮一块儿去洛阳,刘秀不准。彭宠因此更加疑心。他的妻子一向刚强,不能忍受这种压抑屈辱,坚决劝丈夫不要接受征召,说:“天下还没有平定,四方英雄各自称雄。渔阳是个大郡,兵马最强,为什么要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去呢?”彭宠又和自己亲信的官员商议,大家都怨恨朱浮,没有一个劝他去洛阳的。刘秀派彭宠的堂弟子后兰卿去劝导鼓宠,彭宠便留下子后兰卿,随后起兵叛变。他任命了将帅,自己率领二万余人攻打朱浮所在的蓟城。彭宠又因和耿况都有大功而封赏同样微薄,几次派人邀请引诱耿况。耿况不肯接受,将彭宠派去的人斩杀。  [13]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  [13]延岑再次叛变,包围南郑。汉中王刘嘉兵败逃跑,延岑于是占据汉中随后进攻武都,被原刘玄的柱功侯李宝打败,延岑逃往天水。公孙述派遣将领侯丹夺取南郑。刘嘉收容散兵,得到数万人,用李宝为宰相,从武都向南袭击侯丹,战斗失利,军队退回河池、下辨。又同延岑连打了几仗。延岑领兵向北,进入散关,抵达陈仓。刘嘉追击,打败延岑。  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公孙述又派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向东占据关,于是全部占有益州地区。  [14]辛卯,上还洛阳。  [14]辛卯(疑误),刘秀返回洛阳。  [15]三月,乙未,大赦。  [15]三月乙未(疑误),刘秀实行大赦。  [16]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降。  [16]更始朝在南方未投降的大将还有很多。刘秀召集将领们商议出兵的事,用檄书敲打地面,说:“郾城最强,宛城其次,谁承担此任攻击这两个地方?”贾复不加思索地说:“我请求攻打郾城。”刘秀笑着说:“执金吾攻郾城,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大司马应去攻宛城。”于是派遣贾复攻打郾城。贾复破城,尹尊投降。又向东攻打更始朝淮阳太守暴,暴投降。  [17]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  [17]夏季,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统率驸马都尉马武等四位将军进击刘永,打败刘永。于是把刘永围困在睢阳。  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原更始朝将领苏茂叛变,杀淮阳太守潘蹇,占据广乐,向刘永称臣。刘永任用苏茂当大司马,封淮阳王。  [18]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18]吴汉攻打宛城。宛王刘赐带着刘玄的妻子儿女到洛阳投降。刘秀封刘赐为慎侯。刘秀的叔父刘良、族父刘歙、堂兄刘祉全从长安来到洛阳。甲午(初二),刘秀封刘良为广阳王,封刘祉为城阳王;又封哥哥刘的儿子刘章为太原王、刘兴为鲁王。刘玄的三个儿子刘求、刘歆、刘鲤全封为侯爵。  [19]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19]邓王王常归降。刘秀见到他非常高兴,说:“我看到王廷尉,不担心南方了。”任命王常为左曹,封山桑侯。  [20]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20]五月庚辰(十九日),刘秀封族父刘歙为泗水王。  [21]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强为皇太子;大赦。  [21]刘秀因为贵人阴丽华性情温柔宽厚,想立她为皇后。阴贵人因为郭贵人已有儿子,始终不肯承受这一封号。六月戊戌(初七),刘秀封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她生的儿子刘强为皇太子。实行大赦。  [22]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22]丙午(十五日),刘秀封泗水王的儿子刘终为淄川王。  [23]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复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徵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23]秋季,贾复南下,进攻召陵、新息,占领了两地。贾复的部将在颍川杀人,颍川太守寇恂将其捕获,囚禁狱中。当时新的秩序还在创建,军人触犯法律,大多互相包容,而寇恂将那个部将在街市上处死。贾复以此为耻辱,回来时经过颍川,对左右说:“我和寇恂同样都是将帅,而我却被他所欺侮。今天见到寇恂,我一定要亲手给他一剑!”寇恂知道贾复的打算,不想和他见面。寇恂姐姐的儿子谷崇说:“我是一名武将,能够佩带宝剑在旁边侍候。一旦有变化,足可以抵挡。”寇恂说:“不能这么做。从前蔺相如不畏惧秦王而受屈于廉颇,那是为了国家。”于是下令所属各县,预备丰盛的供应,储存含渣的酒浆。执金吾的军队进入颍川境内,每人全都是两份饮食。寇恂出城在道上迎接贾复,然后声称有病返回城内。贾复率军要追寇恂,而官兵们都喝醉了,于是只好过境而去。寇恂派谷崇到洛阳把情况向刘秀汇报,刘秀于是征召寇恂 。寇恂 到达洛阳,被引见刘秀。当时贾复已先在座,想起身回避。刘秀说:“天下还未安定,两虎怎么能私下相斗!今天我替你们调解。”于是两人并肩而坐,都非常高兴,随后乘一辆车出宫,结为好友而离去。  [24]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阳,降其众五万人。  [24]八月,刘秀亲自统率众将领征讨五校军。丙辰(二十六日),到达内黄。在阳大败五校军,接收投降的部众五万人。  [25]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朱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被之;浮远,遂不能救。  [25]刘秀派遣游击将军邓隆协助朱浮讨伐彭宠。邓隆的军队在潞城南屯驻,朱浮的军队在雍奴屯驻,然后派官吏向刘秀奏报军情。刘秀看过文书,非常生气,对那个充当专使的官吏说:“官营相距一百里,这种形势怎么能够相互支援!等你回去,驻扎在北面的潞城的军队必定吃了败仗。”彭宠果然派遣轻装部队攻袭邓隆的军队,大败邓隆军。朱浮离得远,结果无法相救。  [26]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余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强、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26]盖延包围睢阳数月后,攻克睢阳。刘永逃到虞县,虞县人反叛,杀了刘永的母亲和妻子。刘永和部下数十人逃往谯县。苏茂、佼强、周建集合大军三万余人来救刘永。盖延和他们在沛县西交战,大败苏茂等人。刘永、佼强、周建逃跑,据守湖陵,苏茂逃回广乐。盖延于是平定了沛、楚、临淮三郡。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刘秀派太中大夫伏隆持符节出使青州、徐州,招降刘永统治下的各郡、各封国。青州、徐州的盗寇听说刘永失败,全都惊惶恐怖,请求归降。张步派他的属官孙昱跟随伏隆到洛阳,奉上奏章,献上鳆鱼。伏隆是伏湛的儿子。  [27]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27]堵乡人董在宛城反叛,捉住南阳太守刘。扬化将军坚镡进攻宛城,攻陷宛城。董逃回堵乡。  [28]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阳,与诸贼合从。  [28]吴汉夺取南阳各县,在经过的地方,多有侵暴行为。破虏将军邓奉请求回新野省亲,他对吴汉抢劫他的乡里十分愤怒,于是叛变,击溃吴汉的军队,在阳屯据,同各路贼寇联合起来。  [29]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29]九月壬戌(初二),刘秀从内黄返回洛阳。  [30]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30]陕县贼寇苏况攻破弘农。刘秀派景丹征讨。正赶上景丹去世,便改派征虏将军祭遵攻打弘农、柏华、蛮中等地贼寇,把他们全部荡平。  [31]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 ,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余万人。  [31]赤眉军打算向西去陇地,隗嚣派遣将军杨广迎击。打败赤眉;又乘胜追击,在乌氏、泾阳一带击败赤眉。赤眉抵达阳城、番须地区,天降大雪,把坑坑谷谷都填满了,很多士兵冻死。于是又返回来,挖掘西汉的皇陵,掠取其中的财宝。凡是用玉衣装殓的尸体,大都栩栩如生。贼寇于是侮辱了吕后的尸体。邓禹派兵在郁夷攻打赤眉,反被赤眉打败。邓禹于是撤军,抵达云阳。赤眉又进入长安。延岑驻扎在杜陵,赤眉将领逢安攻打延岑。邓禹因逢安的精兵离开长安,便率军袭击长安。恰巧谢禄的救兵赶到,邓禹战败逃跑。延岑攻击逢安,逢安大败,死十余万人。  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李宝倨慢,禹斩之。  廖湛率领十八万赤眉军进攻汉中王刘嘉。刘嘉和廖湛在谷口交战,廖湛大败,刘嘉亲手杀死廖湛,于是到云阳筹备军粮。刘嘉妻子的哥哥新野人来歙,是刘秀姑姑的儿子,刘秀派邓禹招降刘嘉。刘嘉依靠来歙的关系到邓禹的营垒归降。刘嘉的宰相李宝态度傲慢,邓禹斩杀李宝。  [32]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朱祜军败,为奉所获。  [32]冬季,十一月,刘秀任命廷尉岑彭当征南大将军。刘秀在大会群臣时,指着王常对群臣说:“此人率领下江将领辅佐保卫汉朝,心像金石一般坚硬,真是忠臣呵!”当天,任命王常为汉忠将军,派他和岑彭率领建义大将军朱祜等七位将军征讨邓奉、董。岑彭等先攻打堵乡的董,邓奉出兵援救董。朱祜战败,被邓奉俘获。  [33]铜马、青犊、尤来余贼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余人降。  [33]铜马、青犊、尤来等贼军残部共同拥立孙登当皇帝。孙登的部将乐玄杀死孙登,率领部众五万多人投降刘秀。  [34]邓禹自冯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 岑之丑,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34]邓禹自从冯叛变后,声望逐渐降低,再加上缺乏军粮,和赤眉军交战屡次不利,归附他的人逐渐离散。赤眉军和延岑军同时在三辅地区横暴作乱,郡县的大家族各自集结兵众自保,邓禹无能为力。刘秀于是派遣偏将军冯异接替邓禹讨伐赤眉等贼军。刘秀送冯异到河南,告诫冯异说:“三辅地区遭受王莽、更始的灾难,又加上赤眉、延岑的暴行,生灵涂炭,没有地方哀告倾诉。将军现在奉命讨伐叛逆,对那些投降的营寨,将其首领送到京城洛阳,遣散小民,让他们回家耕田种桑;摧毁营寨堡垒,使他们不能再聚集起来。出征讨伐并不是一定要夺取土地、屠杀城池,关键在于平息叛乱、安抚百姓而已。将领们不是不善于战斗,但喜好掳掠。你本可以驾驭部众,要常常告诫自己,不要给郡县的百姓造成痛苦!”冯异叩头,接受命令,率军向西进发。他在所经过的地方传播威望和信誉,很多盗贼投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臣司马光曰:从前,西周时代的人称颂周武王的恩德说:“宣扬令人怀念的美德,我的追求只是天下安定。”这是说君王的军事行动,目的仅在于传布威望美德,使人民安乐而已。刘秀所以能夺取关中,所用的就是这个原则。这难道不是美好的事吗?  [35]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35]刘秀又下诏征召邓禹回洛阳,说:“要慎重,不要同穷途末路的敌人争高低!赤眉军断粮,自然会来东方。我们以饱食等待饥饿,以安逸等待疲劳,折断策马用的杖便可抽打他们,大家不用担心。不许再轻率进攻!”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刘秀任命伏隆当光禄大夫,又派他出使到张步处,任命张步当东莱太守,并同新任命的青州牧、太守、都尉一起东下。刘秀授权伏隆可以自行任命县令、县长及其以下的各级官员。  [36]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36]十二月戊午(三十日),刘秀发布诏令:凡被王莽新朝废除的刘氏皇族列侯,全都恢复原来的封国。  [37]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 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余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余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座五千余人。  [37]三辅地区发生了严重的饥荒,出现人吃人的现象。城郭全空,白骨遍野。生存下来的人往往聚在一起兴筑营寨自保,各自坚壁清野。赤眉军掳掠不到东西,于是领兵东归,部众还有二十余万,一路上又纷纷逃散。刘秀派遣破奸将军侯进等驻屯新安,派遣建威大将军耿等驻屯宜阳,以截断赤眉军的归路。他命令将领们说:“贼寇如果向东逃跑,可率宜阳部队去与新安部队会师;贼寇如果向南逃跑,可率新安部队去与宜阳部队会师。”冯异和赤眉军在华阴遭遇,互相对抗六十余天,交锋数十次,赤眉军将士有五千余人投降。

  起旃蒙作噩,尽柔兆阉茂,凡二年。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上

  ◎ 建武元年乙酉,公元二五年

  春,正月,方望与安陵人弓林共立前定安公婴为天子,聚党数千人,居临泾。更始遣丞相松等击破,皆斩之。
  邓禹至箕关,击破河东都尉,进围安邑。
  赤眉二部俱会弘农。更始遣讨难将军苏茂拒之;茂军大败。赤眉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三月,更始遣丞相松与赤眉战于{艹务}乡,松等大败,死者三万馀人。赤眉遂转北至湖。
  蜀郡功曹李熊说公孙述宜称天子。夏,四月,述即帝位,号成家,改元龙兴;以李熊为大司徒,述弟光为大司马,恢为大司空。越巂任贵据郡降述。
  萧王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追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王自投高岸,遇突骑王丰下马授王,王仅而得免。散兵归保范阳。军中不见王,或云已殁,诸将不知所为,吴汉曰:“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众恐惧,数日乃定。贼虽战胜,而惮王威名,夜,遂引去。大军复追至安次,连战,破之。贼退入渔阳,所过虏掠。强弩将军陈俊言于王曰:“贼无辎重,宜令轻骑出贼前,使百姓各自坚壁以绝其食,可不战而殄也。”王然之,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王谓俊曰:“困此虏者,将军策也。”
  冯异遗李轶书,为陈祸福,劝令归附萧王;轶知长安已危,而以伯升之死,心不自安,乃报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今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民。”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十三县,降者十馀万。武勃将万馀人攻诸畔者,异与战于士乡下,大破,斩勃;轶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白王。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皆怪王宣露轶书;硃鲔闻之,使人刺杀轶,由是城中乖离,多有降者。
  硃鲔闻王北征而河内孤,乃遣其将苏茂、贾强将兵三万馀人渡巩河,攻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以缀异。檄书至河内,寇恂即勒军驰出,并移告属县,发兵会温下。军吏皆谏曰:“今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恂曰:“温,郡之籓蔽,失温则郡不可守。”遂驰赴之。旦日,合战,而冯异遣救及诸县兵适至,恂令士卒乘城鼓噪大呼,言曰:“刘公兵到!”苏茂军闻之,陈动。恂因奔击,大破之。冯异亦渡河击硃鲔,鲔走;异与恂追至洛阳,环城一匝而归。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
  异、恂移檄上状,诸将入贺,因上尊号。将军南阳马武先进曰:“大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先即尊位,乃议征伐。今此谁贼而驰骛击之乎?”王惊曰:“何将军出此言!可斩也!”乃引军还蓟。复遣吴汉率耿弇、景丹等十三将军追尤来等,斩首万三千馀级,遂穷追至浚靡而还。贼散入辽西、辽东,为乌桓、貊人所钞击略尽。都护将军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复伤疮甚。王大惊曰:“我所以不令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邪,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追及王于蓟,相见甚欢。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尊号;王又不听。行到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王不许。诸将且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纯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无为久自苦也。大众一散,难可复合。”纯言甚诚切,王深感曰:“吾将思之。”
  行至鄗,召冯异诣鄗,问四方动静。异曰:“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宜从众议!”会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复奏请。六月,己未,王即皇帝位于鄗南;改元,大赦。
  邓禹围安邑,数月未下,更始大将军樊参将数万人度大阳,欲攻禹。禹逆击于解南,斩之。王匡、成丹、刘均合军十馀万,复共击禹,禹军不利。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治兵。甲子,匡悉军出攻禹。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营下,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匡等皆走,禹追斩均及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匡等奔还长安。
  张卬与诸将议曰:“赤眉旦暮且至,见灭不久,不如掠长安,东归南阳;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耳!”乃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槀,以拒赤眉。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与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貙膢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更始知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入,将悉诛之,唯隗嚣称疾不入,会客王遵、周宗等勒兵自守。更始狐疑不决,卬、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建,使执金吾邓晔将兵围隗嚣第。卬、湛、殷勒兵烧门,入战宫中,更始大败。嚣亦溃围,走归天水。明旦,更始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
  赤眉进至华阴,军中有齐巫,常鼓舞祠城阳景王,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方望弟阳说樊崇等曰:“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从!”崇等以为然,而巫言益甚。前至郑,乃相与议曰:“今迫近长安,而鬼神若此,当求刘氏共尊立之。”
  先是,赤眉过式,掠故式侯萌之子恭、茂、盆子三人自随。恭少习《尚书》,随樊崇等降更始于洛阳,复封式侯,为侍中,在长安。茂与盆子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牧牛。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馀人,唯茂、盆子及前西安侯孝最为近属。崇等曰:“闻古者天子将兵称上将军。”乃书札为符曰:“上将军”。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诸三老、从事皆大会。列盆子等三人居中立,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徙跣,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臧符!”盆子即齧折,弃之。以徐宣为丞相,樊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其馀皆列卿、将军。盆子虽立,犹朝夕拜刘侠卿,时欲出从牧儿戏;侠卿怒止之,崇等亦不复候视也。秋,七月,辛未,帝使使持节拜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禹时年二十四。又议选大司空,帝以《赤伏符》曰“王梁主卫作玄武”,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初,更始以琅邪伏湛为平原太守。时天下兵起,湛独晏然,抚循百姓。门下督谋为湛起兵,湛收斩之。于是吏民信向,平原一境赖湛以全。帝征湛为尚书,使典定旧制。又以邓禹西征,拜湛为司直,行大司徒事。车驾每出征伐,常留镇守。
  邓禹自汾阴渡河,入夏阳,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引其众十万,与左冯翊兵共拒禹于衙;禹复破走之。
  宗室刘茂聚众京、密间,自称厌新将军,攻下颍川、汝南,众十馀万人。帝使骠骑大将军景丹、建威大将军耿弇、强弩将军陈俊攻之。茂来降,封为中山王。
  己亥,帝幸怀,遣耿弇、陈俊军五社津,备荥阳以东;使吴汉率建义大将军硃祜等十一将军,围硃鲔于洛阳。八月,进幸河阳。
  李松自槀引兵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王匡、张卬于长安。连战月馀,匡等败走,更始徒居长信宫。赤眉至高陵,王匡、张卬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进攻东都门。李松出战,赤眉生得松。松弟况为城门校尉,开门纳之。九月,赤眉入长安。更始单骑走,从厨城门出。式侯恭以赤眉立其弟,自系诏狱;闻更始败走,乃出,见定陶王祉。祉为之除械,相与从更始于渭滨。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即将更始至高陵,本将兵宿卫,其实围之。更始将相皆降赤眉,独丞相曹竟不降,手剑格死。
  辛未,诏封更始为淮阳王;吏民敢有贼害者,罪同大逆;其送诣吏者封列侯。
  初,宛人卓茂,宽仁恭爱,恬荡乐道,雅实不为华貌,行己在于清浊之间,自束发至白首,与人未尝有争竞,乡党故旧,虽行能与茂不同,而皆爱慕欣欣焉。哀、平间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教,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耳。”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民曰:“窃闻贤明之君,使民不畏吏,吏不取民。今我畏吏,是以遗之;吏既卒受,故来言耳。”茂曰:“汝为敝民矣!凡人所以群居不乱,异于禽兽者,以有仁爱礼义,知相敬事也。汝独不欲修之,宁能高飞远走,不在人间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强请求耳。亭长素善吏,岁时遗之,礼也。”民曰:“苟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教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一门之内,小者可论,大者可杀也。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蚩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令;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教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王莽居摄,以病免归。上即位,先访求茂,茂时年七十馀。甲申,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
  臣光曰:孔子称“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是以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不仁者远,有德故也。光武即位之初,群雄竞逐,四海鼎沸,彼摧坚陷敌之人,权略诡辩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拔于草莱之中,实诸群公之首,宜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而得其本原故也。
  诸将围洛阳数月,硃鲔坚守不下。帝以廷尉岑彭尝为鲔校尉,令往说之。鲔在城上,彭在城下,为陈成败。鲔曰:“大司徒被害时,鲔与共谋,又谏更始无遣萧王北伐,诚自知罪深,不敢降!”彭还,具言于帝。帝曰:“举大事者不忌小怨。鲔今若降,官爵可保,况诛罚乎!河水在此,吾不食言!”彭复往告鲔,鲔从城上下索曰:“必信,可乘此上。”彭趣索欲上,鲔见其诚,即许降。辛卯,硃鲔面缚,与岑彭俱诣河阳。帝解其缚,召见之,复令彭夜送鲔归城。明旦,与苏茂等悉其众出降。拜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后为少府,传封累世。帝使侍御史河内杜诗安集洛阳。将军萧广纵兵士暴横,诗敕晓不改,遂格杀广。还,以状闻。上召见,赐以棨戟,遂擢任之。
  冬,十月,癸丑,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焉。
  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封为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其将谢禄往受之。更始随禄,肉袒,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极,请得先死!”拔剑欲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竟得封长沙王。更始常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
  刘盆子居长乐宫,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暴掠吏民,由是皆复固守。百姓不知所归,闻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携负以迎军,降者日以千数,众号百万。禹所止,辄停车拄节以劳来之,父老、童稚,垂发、戴白满其车下,莫不感悦,于是名震关西。诸将豪桀皆劝禹径攻长安,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谷充实,锋锐未可当也。夫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宁能坚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饶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粮养士,以观其敝,乃可图也。”于是引军北至栒邑,所到,诸营保郡邑皆开门归附。
  上遣岑彭击荆州群贼,下犨、叶等十馀城。十一月,甲午,上幸怀。
  梁王永称帝于睢阳。
  十二月,丙戌,上还洛阳。
  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欲盗出之;张卬等深以为虑,使谢禄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帝诏邓禹葬之于霸陵。中郎将宛人赵熹将出武关,道遇更始亲属,皆裸跣饥困,熹竭其资粮以与之,将护而前。宛王赐闻之,迎还乡里。
  隗嚣归天水,复招聚其众,兴修故业,自称西州上将军。三辅士大夫避乱者多归嚣,嚣倾身引接,为布衣交;以平陵范逡为师友,前凉州刺史河南郑兴为祭酒,茂陵申屠刚、杜林为治书,马援为绥德将军,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行巡、阿阳王捷、长陵王元为大将军,安陵班彪之属为宾客,由此名震西州,闻于山东。马援少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况,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良工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有畜数千头,谷数万斛,既而叹曰:“凡殖财产,贵其能赈施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于亲旧。闻隗嚣好士,往从之。嚣其敬重,与决筹策。班彪,穉之子也。
  初,平陵窦融累世仕宦河西,知其土俗,与更始右大司马赵萌善,私谓兄弟曰:“天下安危未可知。河西殷富,带河为固,张掖属国精兵万骑,一旦缓急,杜绝河津,足以自守,此遗种处也!”乃因萌求往河西。萌荐融于更始,以为张掖属国都尉。融既到,抚结雄桀,怀辑羌虏,甚得其欢心。是时,酒泉太守安定梁统、金城太守库钧、张掖都尉茂陵史苞、酒泉都尉竺曾、敦煌都尉辛肜,并州郡英俊,融皆与厚善。及更始败,融与梁统等计议曰:“今天下扰乱,未知所归。河西斗绝在羌、胡中,不同心戮力,则不能自守,权钧力齐,复无以相率,当推一人为大将军,共全五部,观时变动。”议既定,而各谦让。以位次,咸共推梁统;统固辞,乃推融行河西五郡大将军事。武威太守马期、张掖太守任仲并孤立无党,乃共移书告示之,二人即解印绶去。于是以梁统为武威太守,史苞为张掖太守,竺曾为酒泉太守,辛肜为敦煌太守。融居属国,领都尉职如故;置从事,监察五郡。河西民俗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其后羌、胡皆震服亲附,内郡流民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王莽之世,天下咸思汉德,安定三水卢芳居左谷中,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云“曾祖母,匈奴浑邪王之姊也”。常以是言诳惑安定间。王莽末,乃与三水属国羌、胡起兵。更始至长安,征芳为骑都尉,使镇抚安定以西。更始败,三水豪桀共立芳为上将军、西平王,使使与西羌、匈奴结和亲。单于以为:“汉氏中绝,刘氏来归,我亦当如呼韩邪立之,令尊事我。”乃使句林王将数千骑迎芳兄弟入匈奴,立芳为汉帝,以芳弟程为中郎将,将胡骑还入安定。
  帝以关中未定,而邓禹久不进兵,赐书责之曰:“司徒,尧也;亡贼,桀也。长安吏民遑遑无所依归,宜以时进讨,镇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犹执前意,别攻上郡诸县,更征兵引谷,归至大要。积弩将军冯愔、车骑将军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相攻,愔遂杀歆,因反击禹,禹遣使以闻。帝问使人:“愔所亲爱为谁?”对曰:“护军黄防。”帝度愔、防不能久和,势必相忤,因报禹曰:“缚冯愔者,必黄防也。”乃遣尚书宗广持节往降之。后月馀,防果执愔,将其众归罪。更始诸将王匡、胡殷、成丹等皆诣广降,广与东归;至安邑,道欲亡,广悉斩之。愔之叛也,引兵西向天水;隗嚣逆击,破之于高平,尽获其辎重。于是禹承制遣使持节命嚣为西州大将军,得专制凉州、朔方事。
  腊日,赤眉设乐大会,酒未行,群臣更相辩斗;而兵众遂各逾宫,斩关入,掠酒肉,互相杀伤。卫尉诸葛穉闻之,勒兵入,格杀百馀人,乃定。刘盆子惶恐,日夜啼泣,从官皆怜之。
  帝遣宗正刘延攻天井关,与田邑连战十馀合,延不得进。及更始败,邑遣使请降;即拜为上党太守。帝又遣谏议大夫储大伯持节征鲍永;永未知更始存亡,疑不肯从,收系大伯,遣使驰至长安,诇问虚实。
  初,帝从更始在宛,纳新野阴氏之女丽华。是岁,遣使迎丽华与帝姊湖阳公主、妹宁平公主俱到洛阳;以丽华为贵人。更始西平王李通先娶宁平公主,上征通为卫尉。
  初,更始以王闳为琅邪太守,张步据郡拒之。闳谕降,得赣榆等六县;收兵与步战,不胜。步既受刘永官号,治兵于剧,遣将徇泰山、东莱、城阳、胶东、北海、济南、齐郡,皆下之。闳力不敌,乃诣步相见。步大陈兵而见之。怒曰:“步有何罪,君前见攻之甚!”闳按剑曰:“太守奉朝命,而文公拥兵相拒。闳攻贼耳,何谓甚邪!”步起跪谢,与之宴饮,待为上宾,令闳关掌郡事。

  ◎ 建武二年丙戌,公元二六年

  春,正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刘恭知赤眉必败,密教弟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及正旦大会,恭先曰:“诸君共立恭弟为帝,德诚深厚!立且一年,殽乱日甚,诚不足以相成,恐死而无益,愿得退为庶人,更求贤知,唯诸君省察!”樊崇等谢曰:“此者崇等罪也。”恭复固请,或曰:“此宁式侯事邪?”恭惶恐起去。盆子乃下床解玺绶,叩头曰:“今设置县官而为贼如故,四方怨恨,不复信向,此皆立非其人所致。愿乞骸骨,避贤圣路!必欲杀盆子以塞责者,无所离死!”因涕泣嘘唏。崇等及会者数百人,莫不哀怜之,乃皆避席顿首曰:“臣无状,负陛下,请自今已后,不敢复放纵!”因共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盆子号呼,不得已。既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后二十馀日,复出,大掠如故。
  刁子都为其部曲所杀,馀党与诸贼会檀乡,号檀乡贼,寇魏郡、清河。魏郡大吏李熊弟陆谋反城迎檀乡,或以告魏郡太守颍川铫期,期召问熊,熊叩头首服,愿与老母俱就死。期曰:“为吏傥不若为贼乐者,可归与老母往就陆也!”使吏送出城。熊行,求得陆,将诣鄴城西门;陆不胜愧感,自杀以谢期。期嗟叹,以礼葬之,而还熊故职。于是郡中服其威信。帝遣吴汉率王梁等九将军击檀乡于鄴东漳水上,大破之,十馀万众皆降。又使梁与大将军杜茂将兵安辑魏郡、清河、东郡,悉平诸营保,三郡清静,边路流通。
  庚辰,悉封诸功臣为列侯;梁侯邓禹、广平侯吴汉皆食四县。博士丁恭议曰:“古者封诸侯不过百里,强干弱枝,所以为治也。今封四县,不合法制。”帝曰:“古之亡国皆以无道,未尝闻功臣地多而灭亡者也。”阴乡侯阴识,贵人之兄也,以军功当增封,识叩头让曰:“天下初定,将帅有功者众,臣托属掖廷,仍加爵邑,不可以示天下。此为亲戚受赏,国人计功也。”帝从之。帝令诸将各言所乐,皆占美县;河南太守颍川丁綝独求封本乡。或问其故,綝曰:“綝能薄功微,得乡亭厚矣!”帝从其志,封新安乡侯。帝使郎中魏郡冯勤典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轻重,国土远近,地势丰薄,不相逾越,莫不厌服焉。帝以为能,尚书众事皆令总录之。故事:尚书郎以令史久次补之,帝始用孝廉为尚书郎。
  起高庙于洛阳,四时合祀高祖、太宗、世宗;建社稷于宗庙之右;立郊兆于城南。
  长安城中粮尽,赤眉收载珍宝,大纵火烧宫室、市里,恣行杀掠,长安城中无复人行;乃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遂入安定、北地。邓禹引兵南至长安,军昆明池,谒祠高庙,收十一帝神主,送诣洛阳;因巡行园陵,为置吏士奉守焉。
  真定王杨造谶记曰:“赤九之后,瘿杨为主。”杨病瘿,欲以惑众;与绵曼贼交通。帝遣骑都尉陈副、游击将军邓隆征之,杨闭城门不内。帝复遣前将军耿纯持节行幽、冀,所过劳慰王、侯,密敕收杨。纯至真定,止传舍,邀杨相见。纯,真定宗室之出也,故杨不以为疑,且自恃众强,而纯意安静,即从官属诣之;杨兄弟并将轻兵在门外。杨入,见纯,纯接以礼敬,因延请其兄弟皆入,乃闭阁,悉诛之,因勒兵而出。真定震怖,无敢动者。帝怜杨谋未发而诛,复封其子为真定王。
  二月,己酉,车驾幸修武。
  鲍永、冯衍审知更始已亡,乃发丧,出储大伯等,封上印绶,悉罢兵,幅巾诣河内,帝见永,问曰:“卿众安在?”永离席叩头曰:“臣事更始,不能令全,诚惭以其众幸富贵,故悉罢之。”帝曰:“卿言大。”而意不悦。既而永以立功见用,衍遂废弃。永谓衍曰:“昔高祖赏季布之罪,诛丁固之功;今遭明主,亦何忧哉!”衍曰:“人有挑其邻人之妻者,其长者骂而少者报之。后其夫死,取其长者。或谓之曰:‘夫非骂尔者邪?’曰:‘在人欲其报我,在我欲其骂人也!’夫天命难知,人道易守,守道之臣,何患死亡!”
  大司空王梁屡违诏命,帝怒,遣尚书宗广持节即军中斩梁;广槛车送京师。既至,赦之,以为中郎将,北守箕关。
  壬子,以太中大夫京兆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沛国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琴,爱其繁声。弘闻之,不悦;伺谭内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谭至,不与席而让之,且曰:“能自改邪,将令相举以法乎?”谭顿首辞谢;良久,乃遣之。后大会群臣,帝使谭鼓琴。谭见弘,失其常度。帝怪而问之,弘乃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桓谭者,望能以忠正导主。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帝改容谢之。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弘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弘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帝之讨王郎也,彭宠发突骑以助军,转粮食,前后不绝,及帝追铜马至蓟,宠自负其功,意望甚高;帝接之不能满,以此怀不平。及即位,吴汉、王梁,宠之所遣,并为三公,而宠独无所加,愈怏怏不得志,叹曰:“如此,我当为王。但尔者,陛下忘我邪!”是时北州破散,而渔阳差完,有旧铁官,宠转以贸谷,积珍宝,益富强。幽州牧硃浮,年少有俊才,欲厉风迹,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及王莽时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多发诸郡仓谷禀赡其妻子。宠以为天下未定,师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属以损军实,不从其令。浮性矜急自多,宠亦狠强,嫌怨转积。浮数谮构之,密奏宠多聚兵谷,意计难量。上辄漏泄令宠闻,以胁恐之。至是,有诏征宠,宠上疏,愿与浮俱征;帝不许。宠益以自疑。其妻素刚,不堪抑屈,固劝无受征,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为雄。渔阳大郡,兵马最精,何故为人所奏,而弃此去乎!”宠又与所亲信吏计议,皆怀怨于浮,莫有劝行者。帝遣宠从弟子后兰卿喻之。宠因留子后兰卿,遂发兵反,拜署将帅,自将二万馀人,攻硃浮于蓟。又以与耿况俱有重功,而恩赏并薄,数遣使要诱况。况不受,斩其使。
  延岑复反,围南郑。汉中王嘉兵败走。岑遂据汉中,进兵武都;为更始柱功侯李宝所破,岑走天水。公孙述遣将侯丹取南郑。嘉收散卒得数万人,以李宝为相,从武都南击侯丹,不利,还军河池、下辨,复与延岑连战。岑引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击,破之。公孙述又遣将军任满从阆中下江州,东据扞关,于是尽有益州之地。
  辛卯,上还洛阳。
  三月,乙未,大赦。
  更始诸大将在南方未降者尚多。帝召诸将议兵事,以檄叩地曰:“郾最强,宛为次,谁当击之?”贾复率然对曰:“臣请击郾。”帝笑曰:“执金吾击郾,吾复何忧!大司马当击宛。”遂遣复击郾,破之;尹尊降。又东击更始淮阳太守暴汜,汜降。
  夏,四月,虎牙大将军盖延督驸马都尉马武等四将军击刘永,破之;遂围永于睢阳。故更始将苏茂反,杀淮阳太守潘蹇,据广乐而臣于永;永以茂为大司马、淮阳王。
  吴汉击宛,宛王赐奉更始妻子诣洛阳降;帝封赐为慎侯。叔父良、族父歙、族兄祉皆自长安来。甲午,封良为广阳王,祉为城阳王;又封兄縯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更始三子求、歆、鲤皆为列侯。
  邓王王常降,帝见之甚欢,曰:“吾见王廷尉,不忧南方矣!”拜为左曹,封山桑侯。
  五月,庚辰,封族父歙为泗水王。
  帝以阴贵人雅性宽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以其子强为皇太子;大赦。
  丙午,封泗水王子终为淄川王。
  秋,贾复南击召陵、新息,平之。后部将杀人于颍川,颍川太守寇恂捕得,系狱。时尚草创,军营犯法,率多相容,恂戮之于市。复以为耻,还,过颍川,谓左右曰:“吾与寇恂并列将帅,而为其所陷,今见恂,必手剑之!”恂知其谋,不欲与相见。姊子谷崇曰:“崇,将也,得带剑侍侧。卒有变,足以相当。”恂曰:“不然,昔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于廉颇者,为国也。”乃敕属县盛供具,储酒醪,执金吾军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馔。恂出迎于道,称疾而还。复勒兵欲追之,而吏士皆醉,遂过去。恂遣谷崇以状闻,帝乃征恂。恂至,引见;时贾复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于是并坐极欢,遂共车同出,结友而去。
   八月,帝自率诸将征五校。丙辰,幸内黄,大破五校于B111阳,降其众五万人。
  帝遣游击将军邓隆助硃浮讨彭宠。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彭宠果遣轻兵击隆军,大破之;浮远,遂不能救。
  盖延围睢阳数月,克之。刘永走至虞,虞人反,杀其母、妻;永与麾下数十人奔谯。苏茂、佼强、周建合军三万馀人救永;延与战于沛西,大破之。永、强、建走保湖陵,茂奔还广乐;延遂定沛、楚、临淮。
  帝使太中大夫伏隆持节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国。青、徐群盗闻刘永破败,皆惶怖请降。张步遣其掾孙昱随隆诣阙上书,献鳆鱼。隆,湛之子也。
  堵乡人董反宛城,执南阳太守刘粦。扬化将军坚镡攻宛,拔之;走还堵乡。
  吴汉徇南阳诸县,所过多侵暴。破虏将军邓奉谒归新野,怒汉掠其乡里,遂反,击破汉军,屯据淯阳,与诸贼合从。
  九月,壬戌,帝自内黄还。
  陕贼苏况攻破弘农,帝使景丹讨之。会丹薨,征虏将军祭遵击弘农、柏华、蛮中贼,皆平之。
  赤眉引兵欲西上陇,隗嚣遣将军杨广迎击,破之;又追败之于乌氏、泾阳间。赤眉至阳城番须中,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皆如生,贼遂污辱吕后尸。邓禹遣兵击之于郁夷,反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赤眉复入长安。延岑屯杜陵,赤眉将逢安击之。邓禹以安精兵在外,引兵袭长安;会谢禄救至,禹兵败走。延岑击逢安,大破之,死者十馀万人。廖湛将赤眉十八万攻汉中王嘉;嘉与战于谷口,大破之,嘉手杀湛,遂到云阳就谷。嘉妻兄新野来歙,帝之姑子也。帝令邓禹招嘉,嘉因歙诣禹降。李宝倨慢,禹斩之。
  冬,十一月,以廷尉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帝于大会中指王常谓群臣曰:“此家率下江诸将辅翼汉室,心如金石,真忠臣也!”即日,拜常为汉忠将军,使与岑彭率建义大将军硃祜等七将军讨邓奉、董。彭等先击堵乡,邓奉救之。硃祜军败,为奉所获。
  铜马、青犊、尤来馀贼共立孙登为天子。登将乐玄杀登,以其众五万馀人降。
  邓禹自冯愔叛后,威名稍损,又乏粮食,战数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赤眉、延岑暴乱三辅,郡县大姓各拥兵众,禹不能定。帝乃遣偏将军冯异代禹讨之,车驾送至河南,敕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不轨,营保降者,遣其渠帅诣京师;散其小民,令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敕,无为郡县所苦!”异顿首受命,引而西,所至布威信,群盗多降。
  臣光曰:昔周人颂武王之德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言王者之兵志,在布陈威德安民而已。观光武之所以取关中,用是道也。岂不美哉!
  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寇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东。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帝以伏隆为光禄大夫,复使于张步,拜步东莱太守,并与新除青州牧、守、都尉俱东。诏隆辄拜令、长以下。
  十二月,戊午,诏宗室列侯为王莽所绝者,皆复故国。
  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民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壁清野。赤眉虏掠无所得,乃引而东归,众尚二十馀万,随道复散。帝遣破奸将军侯进等屯新安,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屯宜阳,以要其还路,敕诸将曰:“贼若东走,可引宜阳兵会新安;贼若南走,可引新安兵会宜阳。”冯异与赤眉遇于华阴,相拒六十馀日,战数十合,降其将卒五千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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