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_后唐列传十九部分译文

查阅典籍:《旧五代史》——「旧五代史·后唐列传十九」原文

  豆卢革,祖父豆卢籍,同州刺史。父亲豆卢瓒,舒州刺史。豆卢革年少时正值动乱,在..、延等地避难,转到中山,王处直以礼相待,聘用在幕下。在牡丹会上写诗,劝告王处直以家乡为念,言语很古雅,渐渐受器重敬仰,转任节度判官。但治家没方法,曾独自请求拜见王处直,王处直以为政事有欠缺,以为豆卢革有什么规劝的话,恭敬地迎接,原来只是为宠幸的人求军职。

  天祐末年,唐庄宗将即位,谋求辅相,卢质以豆卢革出身世家望族而举荐他,征拜为行台左丞相。同光初年,拜平章事。豆卢革进入朝廷后,事情常常出错,以致任命议官秩爵位,常常失去次序,多次被尚书郎萧希甫驳正,豆卢革仅改正过来而已,脸上竟没难看之色。庄宗刚刚平定汴州、洛阳,豆卢革引荐韦说,希求他熟悉政事,佐助自己一同出力。韦说受到重用,又讲求流品,举止轻脱,别人都埋怨豆卢革。豆卢革、韦说的儿子都授任拾遗,父子同官,受人讥刺,于是改授员外郎。豆卢革请任韦说的儿子韦涛为弘文馆学士,韦说请任豆卢革的儿子豆卢升为集贤学士,拿恩情做交易就像市场上的商人一样,有识之士鄙视他们。豆卢革自从当丞相以后,不以推举贤才劝勉能人为要务,只求修炼,求长生之术,曾经服用丹砂,呕了几天的血,差点儿死了。

  天成初年,将要安葬庄宗,任豆卢革为山陵使。到牌位进庙时,豆卢革不出家门,专门等候任命为节度使,几天没音讯,被亲友促使上朝。安重诲当众侮辱他说“:山陵使的官衔还在,不等新的任命,就想进入朝廷,以为边地的人可以欺负吧。”旁边的人听了,想一定有所指。起初,萧希甫有正直进谏的名望,豆卢革曾阻挡过他,于是上疏论说豆卢革和韦说苟且自容,致使君王狼狈而死。又诬告他纵容田客杀人。于是贬他为辰州刺史,令所在地骑马遣送。后来郑珏、任圜等人连上三封奏章,请求收回成命,于是又下诏令说“:豆卢革、韦说等人,身为辅相,手握权力,有时端坐称臣不履行职责,有时开着玩笑上奏,对君王无礼貌,举世不能容忍。豆卢革一掌握权力,就为自己私谋俸禄,文武百官都从五月起支付,他们父子二人偏自正月初就发遣。韦说自居高位,紊乱政纲。托荫庇贪图荣华,任用子孙当官扰乱秩序;卖官求财,换来令录的身名。丑行十分明显,群情愤怒,虽身居牧守之职,不能堵住大家的非议。豆卢革贬任费州司户参军,韦说贬任夷州司户参军,一并要所在地派驿马发遣。”接着贬为陵州长期流放的平民,派官吏经常了解他们的动向。天成二年夏天,下诏令当地刺史当场看着他被赐自尽,他的亲属一并放逐。

  李愚,字子晦。自称是赵郡平棘西祖的后代,世代为儒生。父亲李瞻业,应进士考试没及第,遇战乱,搬家到渤海的无棣,用诗书教育子孙。李愚还是儿童时,就谨慎持重和一般孩子不同,年纪稍大立志学习,遍读经史著作。仰慕晏婴的为人,起初取名叫晏平。写文章崇尚气格,有韩愈、柳宗元的文章的风格。励志端庄,风度峻严,非礼的话不说,行为也不苟且随便。李愚开始时因为艰苦贫穷,求当假官,沧州卢彦威任他为安陵簿。遭父丧退职,随着到长安,碰上关内乱离,连年不得举荐,客居于蒲、华二州。

  唐昭宗光化年中,军容使刘季述、王奉先废掉昭宗,立裕王,一个多月内,诸侯没有奔走应命的。李愚当时在华阴,写信给华州主帅韩建,大意是说:“我是关东一个布衣百姓,有幸得以读书作文,每当见到君臣父子之间有伤教化的事,常痛心切齿,恨不得抽肠蹀血,陈尸市朝。您住在靠近关隘的重镇,国家君父被囚禁受辱一个多月,却坐视凶顽篡逆,忘了勤王的义举,这是我不明白的。我心想朝中辅佐之人,虽有志却没权力;外镇诸侯,虽有权力却没志。只有您忠义,是国家的依靠。往年皇上御驾播迁时,您哭泣奉迎,供奉多年,再次复兴社稷,忠义感动人心,至今为人歌咏。现在的形势,跟以前大不一样,您地处要冲,官位兼任将相,自从宫闱发生变乱,已过了几十天了,如不号令天下率先勤王,以图谋恢复社稷,迟疑不决,一旦崤山以东诸侯倡议联合,击鼓西行,您想求自身安全,又将如何决策?这是必然之势。不如向四方颁发檄文,告诉什么是逆什么是顺,军声一振,则元凶胆破心惊,十几天内,将刘、王二贼的头颅传布天下,没有比这个计策更有利的了。”韩建对他十分礼貌,但他坚决告辞回山。天复初年,皇帝在凤翔,汴军攻打蒲、华等地,李愚避难往东回到洛阳。这时卫公李德裕的孙子李延古在平泉别墅,李愚前去依靠他。他的子弟自己采树背柴,朝夕供给,未曾求人。已故少师薛廷王圭掌管贡举的时候,李愚登进士第,又登宏词科,授河南府参军,于是定居在洛阳外面的白沙别墅。

  梁太祖有禅代帝位的打算,柳璨迎合旨意杀害朝士,李愚看到绅士们自相残杀,便避难去河朔,和同宗的李延光到山东客居。梁末帝即位,爱好儒士,李延光与末帝一直关系友好,得以在宫禁中侍讲,多次说到李愚节行高尚学识渊博,有史鱼、蘧瑗的遗风。梁末帝召见李愚,久久叹赏,提拔为左拾遗,不久任崇政院直学士,有时参预咨询谋划,仍然庄重正色,不畏强暴。衡王入朝,重臣李振等人都向他磕头,只有李愚仅仅长揖而已。末帝责备他说:“衡王是我的哥哥,我还要向他下拜,崇政使李振等人都下拜,你竟这么傲气!”答道“:陛下以家庭礼节待兄长,李振等人是私臣。我位为朝官,与衡王素不来往,怎么敢谄媚行事。”他就是这样刚毅。晋州节度使华温琪在任期间违法乱纪,没收老百姓的家财,这家人到朝廷告状,诏令弹劾华温琪,华温琪伏罪。梁末帝因他是先朝创业时的大臣,不忍法办,李愚坚决给他定罪。梁末帝下诏说“:朕如果不予追究,会说我不把百姓当回事;如果按法律行事,会说我不记念功臣。当你们的君主不也是很为难吗?华温琪所收赃物,应由官府代为还给告状的那一家。”贞明年中,通事舍人李霄的佣人殴打宫人致死,法司按照刑律,罪在李霄。李愚说:“李霄没有亲手殴打他,佣人打死他,怎么能牵连主人呢?”于是抗旨不从。李愚从拾遗两次任膳部员外郎,赐穿绯服;改司勋员外郎,赐穿紫服,到这时被罢免职务,任许州、邓州观察判官。

  起初在朝内任职时,慈州举人张砺依附他。贞明年中,张砺从河北归顺唐庄宗,补授太原府掾,出入高门大府之间,称颂李愚的节操气概,还提到李愚所写的文章《仲尼遇》、《颜回寿》、《夷齐非饿人》等篇,北方人看了都叫好。到庄宗定都洛阳时,邓州主帅上奏章推荐李愚入朝,各位权贵见了礼遇如旧,不久任主客郎中,几个月后,召为翰林学士。同光三年(925),魏王李继岌征讨蜀地,请任李愚为都统判官,又带本职随军。当时舆论认为蜀地险阻,不可长驱直入,郭崇韬向李愚征求意见,李愚说:“听说蜀人厌恶他们的主人荒淫恣行,危急时刻必不会为他所用。应乘他们人心不一,风驰电掣进军,他们一定吓破胆,哪里还能守险。”当前军到达固镇时,收得军粮十五万斛,郭崇韬大喜,对李愚说“:您能预料事态,我军可以成功了。”招讨判官陈繧到宝鸡时,称病请求留在后方,李愚严厉地说“:陈繧见有利就前进,害怕艰难就停止。现在大军正经历艰险,人心容易惑乱,正好杀了他以儆人心。”因此军人没有敢滞留不前的。当时,军书羽檄都出自李愚之手。平定蜀地后,就拜李愚为中书舍人。回师后,明宗即位,这时西征副招讨使任圜为宰相,很钦佩李愚,多次对安重诲说到他,请求引用为同事。遇上孔循掌权,就任用崔协以应付任圜的请求。不久以李愚本职暂管贡举,改兵部侍郎,兼翰林承旨。长兴初年,任太常卿,碰上赵凤出任邢台镇守,于是拜李愚为中书侍郎、平章事,转集贤殿大学士。

  长兴末年,秦王恣意横行,权贵之臣躲避祸害都来不及,国家的存亡没人敢说。李愚性格刚正,往往说出来,然而没人附和。后来转任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兼吏部尚书,和各位儒士写成《创业功臣传》三十卷。李愚开始时不建房舍,任命为丞相后,向公家借延宾馆居住。曾有病,明宗诏令近臣去向李愚传告慰问,李愚将近臣请到中堂,堂中铺设的席子只不过是秸秆编成的而已,使臣说到这事,明宗特地赐给帷帐毛毯。

  闵帝即位,立志施行德政,刚刚改了年号,就请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录》,有意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李愚私下对同事说:“我们的君主寻访学士,很少找到我们这些人,我们位高而责任重,国事让人担忧,国家怎么办呢。”同僚都害怕而不敢说话。闵帝以恩例升李愚为左仆射。清泰初年,徽陵的葬礼结束,冯道出镇同州,李愚加特进、太微宫使、弘文馆大学士。宰相刘日句和冯道结为婚姻亲家,冯道已经出外镇守,刘日句和李愚两人在中书,有的旧事不方便需要改革的,议论不定,李愚性格太严峻,因而说“:这事是你的亲家公所为的,更改一下不是很便利吗?”刘日句怨他的话太尖刻,于是每次说话必相互为难,有时会大吵起来。没多久,两人都罢了丞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天,李愚已患病,多次请求告退,不允许,在任职内去世。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父任清,成都少尹。父亲任茂弘,避难住在太原,奏授西河令,有五个儿子,分别叫任图、任回、任圜、任团、任礒,风采都很不同,武皇喜爱他们,以同宗女嫁给任圜,历任代、宪二郡刺史。

  李嗣昭在晋阳带兵,和任圜交游相处很融洽,镇守泽潞时,请任圜为观察支使,脱去平民穿的衣服,赐朱绂服。任圜姿态容貌优美,有辩才,李嗣昭被人在庄宗跟前构陷,正开始出现隔阂,任圜奉使命来往,常常申诉说理,使庄宗与李嗣昭的兄弟情谊保持下来,他出力不少。遇上母亲去世服丧,庄宗按制度再起用他任潞州观察判官,赐紫色服。

  常山一战,李嗣昭为帅,死于军中,任圜代理李嗣昭为军队总管,号令指挥和李嗣昭生前一样,敌人都不知道换了主帅。庄宗听说了,倍加奖赏。这年秋天,又以上党的军队攻打常山,城中万人突然冲出,大将孙文进战死,敌人逼进我军,任圜指挥骑兵出击,杀获不少。曾用利害祸福告诉城中,镇州人相信了,乞求投降。城中溃败后,除杀了首犯外,官吏的家属都保住了,这也是任圜庇护才做到的。庄宗改镇州为北京,任任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主管留守事务。第二年,郭崇韬兼镇北京,任圜改任行军司马,兼北面水陆转运使,仍主管真定府政事。同光三年,回到朝中,守工部尚书。

  郭崇韬征伐蜀地,上奏令任圜从征,西蜀平定后任命任圜为黔南节度使,经任圜恳切推辞才作罢。魏王回师,走到利州,康延孝反叛,以八千劲兵劫掠西川。李继岌听说了,半夜要宫中使者李廷安召来任圜,任圜正在睡觉,李廷安登他的床告诉他,任圜来不及系衣带,立即去见李继岌,李继岌哭着说:“康延孝忘恩负义,非您不能制住他。”随即暂任任圜为招讨副使,和都指挥使梁汉..等人带兵到汉州攻打康延孝,抓住了他。回师到渭南,李继岌遇害,任圜代理总管全军,到洛阳朝见。明宗嘉勉他的功劳,拜平章事,主管三司。

  任圜选择贤能俊秀之才,杜绝宠幸者之门,百官的俸禄收入被孔谦减少,任圜以廷臣是国家的表率,禁止虚报领取俸禄,一个月之内,国家仓库充实,朝廷得到修整,军民都很满足。任圜虽然像忧虑自家一样忧虑国事,但对功名看得过重,所以受安重诲的忌妒。曾和安重诲在家中相见,他有善唱歌的妓女,安重诲向他要没要到,隔阂从此加深了。在这之前,出使者的粮券都出自户部,安重诲取消这种方法,要由内廷出钱,二人在皇帝跟前反复争执,最终被安重诲占了上风,任圜因此请求辞掉三司之职。天成二年,授太子少保职退休,居住在磁州。朱守殷在汴州反叛时,安重诲趁机诬陷任圜和朱守殷勾结,立即派人假传皇帝诏令杀害他,诏令说:“退休的太子少保任圜,早年立过功勋,也曾委以重任,既然退休离开权力中枢,就应在外地悠然赋闲,然而却不遵守礼义本分,暗中依附汴州朱守殷,写信题词不避嫌疑,言语中明显有埋怨朝廷的意思。自从收取汴州后,备见他勾结朱守殷相通的证据,如务求宽容,就将削弱了朝中法典,还是顾全大体,只惩罚你一个人。应令本州在私第中赐自尽。”任圜接到诏命时,聚合全族畅饮,神情不变。清泰年中,诏令追赠为太傅。

  豆卢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宣和书谱》云:失其世系。革 少值乱离,避地鄜、延,转入中山,王处直礼之,辟于幕下,有奏记之誉。因牡丹 会赋诗,讽处直以桑柘为意,言甚古雅,渐加器仰,转节度判官。而理家无法,独 请谒处直,处直虑布政有缺,有所规谏,敛版出迎,乃为嬖人祈军职矣。

  天祐末,庄宗将即位,讲求辅相,卢质以名家子举之,征拜行台左丞相。同光 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庙,事多错乱,至于官阶拟议,前后倒置,屡为省郎萧希甫 骏正,革改之,无难色。庄宗初定汴、洛,革引荐韦说,冀谙事体,与己同功。说 既登庸,复事流品,举止轻脱,怨归于革。又革、说之子俱授拾遗,父子同官,为 人所刺,遂改授员外郎。革请说之子涛为宏文馆学士,说请革之子升为集贤学士, 交致阿私,有同市井,识者丑之。革自作相之后,不以进贤劝能为务,唯事修炼, 求长生之术;尝服丹砂,呕血数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将葬庄宗,以革为山陵使。及木主归庙,不出私第,专俟旄镇,数日 无耗,为亲友促令入朝。安重诲对众辱之曰:“山陵使名衔尚在,不候新命,便履 公朝,意谓边人可欺也。”侧目者闻之,思有所中。初,萧希甫有正谏之望,革尝 阻之,遂上疏论革与说苟且自容,致君无状。复诬其纵田客杀人,冒元亨上第。遂 贬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驰驿发遣。后郑珏、任圜等连上三章,请不行后命,乃下 制曰:“豆卢革、韦说等,身为辅相,手握权衡,或端坐称臣,或半笑奏事,于君 无礼,举世宁容。革则暂委利权,便私俸禄,文武百辟皆从五月起支,父子二人偏 自正初给遣。说则自居重位,全紊大纲。叙廕贪荣,乱兒孙于昭穆;卖官润屋,换 令录之身名。丑行叠彰,群情共怒,虽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责授费州司户参军, 说可夷州司户参军,皆员外置同正员,并所在驰驿发遣。”寻贬陵州长流百姓,委 长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诏令逐处刺史监赐自尽,其骨肉并放逐便。

  子升,官至检校正郎,服金紫,寻亦削夺。《宝晋斋法书赞》载豆卢革《田园 帖》云:大德欲要一居处,畿甸间旧无田园,鄜州虽有三两处庄子,缘百姓租佃多 年,累有令公大王书请,却给还人户,盖不欲侵夺疲民,兼虑无知之辈,妄有影庇 包役云云。岳珂曰:此帖乃与僧往还书,其畏强籓避罪罟,盖栗栗渊冰,然其后卒 以故纵田客贬夜郎,正坐所畏,信乎乱邦之不可居也。是时据鄜乃高万兴,官检校 太师、中书令,封北平王,即革所谓“令公大王”者。官故梁授,唐命维新,而颛 面正朝者,不能致褫鞶之诛,而反窃贡秉旄之佞,唐之不竞,有自来矣。

  韦说,福建观察使岫之子也。案:以下有阙文。庄宗定汴、洛,说与赵光允同 制拜平章事。说性谨重,奉职常不造事端。时郭崇韬秉政,说等承顺而已,政事得 失,无所措言。初,或有言于崇韬,铨选逾滥,选人或取他人出身衔,或取父兄资 绪,与令史囊橐罔冒,崇韬乃条奏其事。其后郊天,行事官数千人,多有告敕伪滥, 因定去留,涂毁告身者甚众,选人号哭都门之外。议者亦以为积弊累年,一旦澄汰 太细,惧失惟新含垢之意。时说与郭崇韬国列,不能执而止之,颇遭物议。说之亲 党告之,说曰:“此郭汉子之意也。”及崇韬得罪,说惧流言所钟,乃令门人左拾 遗王松、吏部员外郎李慎仪等上疏,云:“崇韬往日专权,不闲故事,塞仕进之门, 非奖善之道。”疏下中书,说等覆奏,深诋崇韬,识者非之。又有王傪者,能以多 岐取事,纳赂于说,说以其名犯祖讳,遂改之为“操”,拟官于近甸。及明宗即位, 说常虑身危,每求庇于任圜,常保护之。说居有井,昔与邻家共之,因嫌鄙杂,筑 垣于外。邻人讼之,为希甫疏论,以为井有货财,及案之本人,惟称有破釜一所, 反招虚妄。初贬叙州刺史,寻责授夷州司户参军。

  初,说在江陵,与高季兴相知,及入中书,亦常通信币。自讨西蜀,季兴请攻 峡内,庄宗许之:“如能得三州,俾为属郡。”西川既定,季兴无尺寸之功。洎明 宗缵承,季兴频请三郡,朝廷不得已而与之。革、说方在中书,亦预其议。及季兴 占据,独归其罪,流于合州。明年夏,诏曰:“陵州、合州长流百姓豆卢革、韦说, 顷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黩货卖官。静惟肇乱之端,更有难容之事,且夔、 忠、万三州,地连巴蜀,路扼荆蛮,藉皇都弭难之功,徇逆帅僭求之势,罔予视听, 率意割移。将千之土疆,开通狡穴;动两川之兵赋,御捍经年。致朕莫遂偃戈,犹 烦运策。近者西方鄴虽复要害,高季兴尚固窠巢,增吾旰食之忧,职尔朋奸之计。 而又自居贬所,继出流言。苟刑戮之稽时,处忠良于何地?宜令逐处刺史监赐自尽。” 《欧阳史》:说子涛,晋天福初,为尚书膳部员外郎,卒。

  卢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蕴,历仕通显。程,天复末登进士第,崔魏公领盐 铁,署为巡官。昭宗迁洛阳,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游燕、赵,或衣道士服, 干谒籓伯,人未知之。豆卢革客游中山,依王处直,卢汝弼来太原。程与革、弼皆 朝族知旧,因往来依革,处直礼遇未优,故投于太原;汝弼因为延誉,庄宗署为推 官,寻改支使。程褊浅无他才,惟务恃门第,口多是非,笃厚君子尤薄之。

  初,判官王缄从军掌文翰,胡柳之役,缄殁于军。庄宗归宁太原,置酒公宴, 举酒谓张承业曰:“予今于此会取一书记,先以卮酒辟之。”即举酒属巡官冯道, 道以所举非次,抗酒辞避。庄宗曰:“勿谦挹,无逾于卿也。”时以职列序迁,则 程当为书记,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职,私怀愤惋,谓人曰:“主上不重人物,使 田里兒居余上。”先是,庄宗尝于帐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闲笔砚。” 由是文翰之选,不及于程。时张承业专制河东留守事,人皆敬惮。旧例,支使监诸 廪出纳,程诉于承业曰:“此事非仆所长,请择能者。”承业叱之曰:“公称文士, 即合飞文染翰,以济霸国,尝命草辞,自陈短拙,及留职务,又以为辞,公所能者 何也?”程垂泣谢之。后历观察判官。

  庄宗将即位,求四镇判官可为宰辅者。时卢汝弼、苏循相次沦没,当用判官卢 质。质性疏放,不愿重位;求留太原,乃举定州判官豆卢革,次举程,即诏征之, 并命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骤历显位,举止不恆。时朝廷草创,庶物未备,班列 萧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舆,驺导喧沸。庄宗闻诃导之声,询于 左右,曰:“宰相担子入门。”庄宗骇异,登楼视之,笑曰:“所谓似是而非者也。” 顷之,遣程使晋阳宫册皇太后。山路险阻,往复绵邈,程安坐肩舆,所至州县,驱 率丁夫,长吏迎谒,拜伏舆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将王彦章陷德胜南城,争攻杨刘,庄宗御军苦战,臣下忧之,咸白宰臣, 欲连章规谏,请不躬御士伍。豆卢革言及汉高临广武事,矢及于胸,绐云中足。程 曰:“此刘季失策。”众皆缩颈。尝论近世士族,或曰:“员外郎孔明龟,善和宰 相之令绪,宣圣之系孙,得非盛欤!”程曰:“止于孔子之后,盛则吾不知也。” 亲党有假驴夫于程者,程帖府给之,府吏诉云无例,程怒鞭吏背。时任圜为兴唐少 尹,庄宗从姊婿也,凭其宠戚,因诣程。程方衣鹤氅、华阳巾,凭几决事,见圜怒 詈曰:“是何虫豸,恃妇力耶!宰相取给于府县,得不识旧体!”圜不言而退,是 夜,驰至博平,面诉于庄宗。庄宗怒,谓郭崇韬曰:“朕误相此痴物,敢辱予九卿。” 促令自尽。崇韬亦怒,事几不测,赖卢质横身解之,遂降为右庶子。庄宗既定河南, 程随百官从幸洛阳,沿路坠马,因病风而卒。赠礼部尚书。

  赵凤,幽州人也。少为儒。唐天祐中,燕帅刘守光尽率部内丁夫为军伍,而黥 其面,为儒者患之。多为僧以避之,凤亦落发至太原。顷之,从刘守奇奔梁,梁用 守奇为博州刺史,表凤为判官。案:下有阙文。为郓州节度判官。唐庄宗闻凤名, 得之甚喜,以为护銮学士。后庄宗即位,拜凤中书舍人。及入汴,改授礼部员外郎。 庄宗及刘皇后幸张全义第,后奏曰:“妾五六岁失父母,每见老者,思念尊亲泣下, 以全义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庄宗许之,命凤作笺上全义,定往来 仪注。凤上书极谏,不纳。天成初,置端明殿学士,凤与冯道俱任其职。时任圜为 宰相,为安重诲所倾,以至罢相归磁州。及硃守殷以汴州叛,驰驿赐圜自尽。既而 凤哭谓安重诲曰:“任圜,义士也,肯造逆谋以雠君父乎?如此滥刑,何以安国!” 重诲笑而不责。是冬,权知贡举。

  明年春,有僧自西国取经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渍皴裂,进于明宗。凤扬言曰: “曾闻佛牙锤锻不坏,请试之。”随斧而碎。时宫中所施已逾数千缗,闻毁乃止。 及车驾还洛,留知汴州事,寻授中书侍郎、平章事。李之仪《姑溪居士集》:凤为 《庄宗实录》,将何挺论刘煦疏不载,昫既相,遂引凤共政事。长兴中,安重诲出 镇河中,人无敢言者,惟凤极言于上前曰:“重诲是陛下家臣,其心终不背主,五 年秉权,贤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贻浸润。”明宗以为朋党,不悦其奏。重诲获罪, 乃出邢州节度使。及闵帝蒙尘于卫州,凤集宾佐军校,垂涕曰:“主上播迁,渡河 而北,吾辈安坐不赴奔问,于礼可乎?”军校曰:“唯公所使。”将行,闻闵帝遇 弑而止。清泰初,召还,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谒。疾笃,自为蓍筮,卦成, 投蓍而叹曰:“吾家世无五十者,而复穷贱;吾年已五十,又为将相,岂有遐寿哉!” 清泰二年三月卒。

  凤性豁达,轻财重义,凡士友以穷厄告者,必倾其资而饷之,人士以此多之也。

  李愚,字子晦。自称赵郡平棘西祖之后,家世为儒。父瞻业,应进士不第,遇 乱,徙家渤海之无棣,以诗书训子孙。愚童龀时,谨重有异常兒,年长方志学,遍 阅经史。慕晏婴之为人,初名晏平。为文尚气格,有韩、柳体。厉志端庄,风神峻 整,非礼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艰贫,求为假官,沧州卢彦威署安陵簿。丁忧, 服阕,随计之长安。属关辅乱离,频年罢举,客于蒲、华之间。光化中,军容刘季 述、王奉先废昭宗,立裕王,五月余,诸侯无奔问者。愚时在华阴,致书于华帅韩 建,其略曰:“仆关东一布衣耳,幸读书为文,每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之 事,常痛心切齿,恨不得抽肠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关重镇,君父幽辱月余, 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喻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 侯,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 再复朝庙,义感人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于前,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 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 连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决策!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 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浃旬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 建深礼遇之,坚辞还山。天复初,驾在凤翔,汴军攻蒲、华,愚避难东归洛阳。时 卫公李德裕孙道古在平泉旧墅,愚往依焉。子弟亲采梠负薪,以给朝夕,未尝干人。 故少师薛廷珪掌贡籍之岁,登进士第;又登宏词料,授河南府参军,遂下居洛表白 沙之别墅。

  梁有禅代之谋,柳璨希旨杀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残害,乃避地河朔,与宗人 李延光客于山东。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讲禁中,屡言愚之 行高学赡,有史鱼、蘧瑗之风。召见,嗟赏久之,擢为左拾遗。俄充崇政院直学士, 或预咨谋,而俨然正色,不畏强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辈皆致拜,惟愚长揖。末 帝让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犹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尔何傲耶!”对曰: “陛下以家人礼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与王无素,安敢谄事。”其刚毅如此。 晋州节度使华温琪在任违法,籍民家财,其家讼于朝,制使劾之,伏罪。梁末帝以 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坚按其罪。梁末帝诏曰:“朕若不与鞫穷,谓予不念 赤子;若或遂行典宪,谓予不念功臣。为尔君者,不亦难乎!其华温琪所受赃,宜 官给代还所讼之家。”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佣夫殴僦舍人致死,法司案律,罪在 李霄。愚白:“李霄手不斗殴。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以是忤旨。愚自拾遗 再迁膳部员外郎,赐绯,改司勋员外郎,赐紫,至是罢职,历许、邓观察判官。

  初在内职,慈州举子张砺依焉。贞明中,砺自河阳北归庄宗,补授太原府掾, 出入崇闼之间,揄扬愚之节概,及言愚之所为文《仲尼遇》、《颜回寿》、《夷齐 非饿人》等篇,北人望风称之。洎庄宗都洛阳,邓帅俾奏章入朝,诸贵见之,礼接 如旧。寻为主客郎中,数月,召为翰林学士。三年,魏王继岌征蜀,请为都统判官, 仍带本职从军。时物议以蜀险阻,未可长驱,郭崇韬问计于愚,愚曰:“如闻蜀人 厌其主荒恣,仓卒必不为用。宜乘其人二三,风驰电击,彼必破胆,安能守险。” 及前军至固镇,收军食十五万斛,崇韬喜,谓愚曰:“公能料事,吾军济矣!”招 讨判官陈乂至宝鸡,称疾乞留在后。愚厉声曰:“陈乂见利则进,惧难则止。今大 军涉险,人心易惑,正可斩之以徇。”由是军人无迟留者。是时,军书羽檄,皆出 其手。蜀平,就拜中书舍人。师还,明宗即位。时西征副招讨使任圜为宰相,雅相 钦重,屡言于安重诲,请引为同列;属孔循用事,援引崔协以塞其请。俄以本职权 知贡举,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长兴初,除太常卿,属赵凤出镇邢台,乃拜中 书侍郎、平章事,转集贤殿大学士。

  长兴季年,秦王恣横,权要之臣,避祸不暇,邦之存亡,无敢言者。愚性刚介, 往往形言,然人无唱和者。后转门下侍郎,监修国史,兼吏部尚书,与诸儒修成 《创业功臣传》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为相,官借延宾馆居之。尝有疾,诏近 臣宣谕,延之中堂,设席惟筦秸,使人言之,明宗特赐帷帐茵褥。《职官分纪》云: 长兴四年,愚病,明宗遣中使宣问。愚所居寝室,萧然四壁,病榻弊氈而已。中使 具言其事,帝曰:“宰相月俸几何?而委顿如此。”诏赐绢百匹、钱百千、帷帐什 物一十三事。

  闵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访学士读《贞观政要》、《太宗实 录》,有意于致理。愚私谓同列曰:“吾君延访,少及吾辈,位高责重,事亦堪忧, 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进位左仆射。清泰初,徽陵礼毕,冯道出镇 同州,愚加特进、太微宫使、宏文馆大学士。宰相刘昫与冯道为婚家,道既出镇, 两人在中书,或旧事不便要厘革者,对论不定。愚性太峻,因曰:“此事贤家翁所 为,更之不亦便乎!”昫憾其言切,于是每言必相折难,或至喧呼。无几,两人俱 罢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婴疾,率多请告,累表乞骸,不允,卒于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子 五人,曰图、回、圜、团、冏,风彩俱异。武皇爱之,以宗女妻圜,历代、宪二郡 刺史。

  李嗣昭典兵于晋阳,与圜游处甚洽,及镇泽潞,请为观察支使,解褐,赐硃绂。 圜美姿容,有口辩。嗣昭为人间谍于庄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来,常申理之,克 成友于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忧,庄宗承制起复潞州观察判官,赐紫。常山之役, 嗣昭为帅,卒于军,圜代总其事,号令如一,敌人不知。庄宗闻之,倍加奖赏。是 秋,复以上党之师攻常山,城中万人突出,大将孙文进死之,贼逼我军,圜麾骑士 击之,颇有杀获。尝以祸福谕其城中,镇人信之,使乞降。及城溃,诛元恶之外, 官吏咸保其家属,亦圜所庇护焉。庄宗改镇州为北京,以圜为工部尚书兼真定尹、 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韬兼镇,改行军司马,充北面水陆转运使,仍 知府事。同光三年,归朝,守工部尚书。

  崇韬伐蜀,奏令从征,西蜀平,署圜黔南节度使,恳辞遂止。魏王班师,行及 利州,康延孝叛,以劲兵八千回劫西川。继岌闻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圜方 寝,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带,遽见继岌。继岌泣而言曰:“绍琛负恩,非 尚书不能制。”即署圜为招讨副使,与都指挥使梁汉颙等率兵攻延孝于汉州,擒之。 旋至渭南,继岌遇害。圜代总全师,朝于洛阳。明宗嘉其功,拜平章事,判三司。 圜拣拔贤俊,杜绝幸门,百官俸入为孔谦减折。圜以廷臣为国家羽仪,故优假班行, 禁其虚估,期月之内,府库充赡,朝廷修葺,军民咸足。虽忧国如家,而切于功名, 故为安重诲所忌。尝与重诲会于私第,有妓善歌,重诲求之不得,嫌隙自兹而深矣。 先是,使人食券,皆出于户部,重诲止之,俾须内出,争于御前,往复数四,竟为 所沮,《通鉴》:安重诲与圜争于上前,往复数四,声色俱厉。上退朝,宫人问上: “适与重诲论事为谁?”上曰:“宰相。”宫人曰:“妾在长安宫中,未尝见宰相、 枢密奏事敢如是者,盖轻大家耳!”上愈不悦。因求罢三司。

  天成二年,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及硃守殷叛,重诲乘间诬其结构,立 遣人称制就害之,乃下诏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勋旧,曾委重难,既退免 于剧权,俾优闲于外地,而乃不遵礼分,潜附守殷,缄题罔避于嫌疑,情旨颇彰于 怨望。自收汴垒,备见踪由,若务含宏,是孤典宪,尚全大体,止罪一身。宜令本 州于私第赐自尽。”圜受命之日,聚族酣饮,神情不挠。清泰中,制赠太傅。

  子彻,仕皇朝,位至度支郎中,卒。

  史臣曰:革、说承旧族之胄,佐新造之邦,业虽谢于财成,罪未闻于昭著,而 乃为权臣之所忌,顾后命以无逃,静而言之,亦可悯也。卢程器狭如是,形渥攸宜。 赵凤、李愚,咸以文学之名,俱践岩廊之位,校其贞节,愚复优焉。任圜有纵横济 物之才,无明哲保身之道,退犹不免,吁可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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