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社论：保障记者合法权益需要不断重申常识

昨日，对于新闻记者而言，应该不算是一个既定的特殊日子，但却生生有多件与记者及其权益相关联的报道同时挤在了门户网站的热点新闻区，让人不得不在心中重新打量，那些与保障记者的采访报道权利乃至起码的公民人身权利有涉的现代社会基本常识。不断提及，是因为现实需要我们不断铭记。保障记者的合法权益，亟待常识的反复重申。

《经济观察报》记者仇子明因报道上市公司关联交易内幕而遭浙江丽水警方全国通缉，当事人正常工作陷入停顿，不得不避走他处，求援于同行。而与报馆的声明力挺相呼应的，则是涉事公司态度暧昧的“不知情”和当地警方未及详述的“程序合法”回应。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看到因记者的职务作品而平地起波澜地迁怒于记者本人了。太多的莫名事端可以成为理由，而更令人沮丧的是，再莫名的由头也都会得到涉事地方权力条件反射般的惯性护短――这样的护短已经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面对因为记者职务作品而悍然通缉记者本人的公安机关，已经没有了奢谈职务作品权责归属问题的现实基础。

相较于再明显不过的诸项法律规定而言，我们更想知道在所谓“程序合法”的说辞背后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实体正义考量？什么是通缉，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够启动这一法定程序？仅凭一面之词的报案，难道就可以罔顾最基本的案情核查环节？在还不确定犯罪嫌疑人是否在逃就匆忙缉捕的背后，究竟有怎样事关地方经济稳定的大局观在作祟？被地方经济利益裹挟的公权力机关，为何如此温顺地屡屡成为资本恫吓媒体的私器？

当然，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事逻辑其实都自有它一番道理可讲。昨日上午，原南京塑料四厂爆炸声震全国，现场伤亡数字的不断攀升，一时成为整个社会的关注焦点。而当地电视台城市频道正在进行的现场直播连线却被某位官员模样的人粗暴地打断：你是哪里的？哪个让你直播的？把电话给我！……官员阻拦记者采访的画面就这样被原汁原味地直播了出去，举世哗然。人肉搜索“官员是谁”的网络接力还在进行，“哪个让你直播的”在最短的时间内伴着视频片断成为最新的网络流行语。“哪个让你直播的”，真是一个绝妙的问题。直播本身就是在与突发事件抢时间，横加阻拦折射出的，是怎样一种对媒体的惯性警惕和无端敌视？官员的第一潜意识居然已经是遮丑和“捂盖子”了。在他们看来，突发事件的到来，尽管各项事务千头万绪，但有一项是万万不可疏忽的，那便是看好媒体――― 人为设置这样那样的障碍，再为这些障碍费尽心机地寻找这样那样的依据。

媒体第一时间的现场直播不仅是在履行新闻记者的职业使命，更是为了突发事件中公众知情权的更好实现。而媒体的新闻报道权和舆论监督权，本身就是社会公众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的自然法理延伸。公权力是否真的学会了尊重媒体及其所代表的合法、正当的公民知情权益，显然不是四平八稳的记者招待会可以完全反馈出来的。突发的场合、逼真到有些残酷的现场呵斥，不能不说是窥察权力谦卑程度的一个绝好机会。

保障新闻记者的合法权益，不仅仅关系到媒体的报道是否可以顺利进行，也不仅仅只是影响社会公众对公共事件的知情程度。更为重要的是，新闻记者，同时也是一个个普通的公民。他们所遭遇的，将会是身处这个社会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随时面临的现实权利窘境：包括在缺乏法律依据下的“被通缉”，包括面对傲慢权力时的“被呵斥”，甚至也包括哪怕只是巧合发生的安全隐忧：7月27日同一天，同在福建省福州市，曾经报道过紫金矿业“封口费”事件的两家报社记者，其家属几乎同时意外遭遇车祸。尽管两位记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均表示“两起车祸存在关联只是巧合”，但太过巧合的现实，辅之以更凑巧的事前有关人身安全的针对性威胁，恰如其分地为今天的“记者劫”进行了一段苦涩的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