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rew Lam：社交传媒的黑暗力量

2010年，《时代杂志》的“年度风云人物”评选出了两个，读者选择了维基解密的创立者朱利安?阿桑奇，而《时代杂志》则选择了Facebook的创立者马克?扎克伯格。

“Facebook是当今世界第三大国家，且它无疑比任何其他政府都更清楚本国国民的信息，”杂志提到，“扎克伯格，一个哈佛大学的辍学生，就是这个国家穿着T恤衫的元首。”

另一方面，告密者网站“维基解密”的创立者阿桑奇，逐渐瓦解了所有民族国家对自己的公共叙事（public narratives）。他的做法是提供一个平台，使得一些个人能够通过上传绝密文件来匿名地告密、展示他们政府的阴暗的薄弱部位。各国间谍机构只能在一旁对其既羡慕又惊惧。

2011年，一名水果贩名声大噪。突尼斯人穆罕默德?波瓦兹兹通过自焚抗议警察腐败，成为了直接点燃“阿拉伯之春”革命的火炬。这场革命在中东迅速蔓延。波瓦兹兹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许多有手机的路人将他的抗议行为拍了下来，于是之后的视频引发了起义运动。这场革命令所有政府措手不及。

今年，《时代周刊》无疑可以把那科拉?巴塞利?那科拉（又名萨姆?巴奇莱）添入主要候选人名单了。这个一周前还无人知晓的电影导演，用一部讽刺与侮辱伊斯兰先知默罕默德的煽动性视频在中东煽起了大火，把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变成了2012年反对美国的“愤怒之秋”。目前有很多证据指出，真正的电影导演是一个名叫“那科拉?巴塞利?那科拉”的埃及裔科普特基督徒，据传对伊斯兰教持有积怨。星期四，美国检察长埃里克?霍尔德宣布，那科拉曾在两年前被判金融诈骗罪。

尽管还没有结论表明到底是谁激起了这起针对美国驻利比亚工作人员的暴力事件（导致一名美国大使与三名其他员工的死亡）――因为这次攻击事件据报道经过了精心策划，而不仅仅是示威者愤怒的后果――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这部电影对点燃阿拉伯之怒有直接的影响，许多阿拉伯人认为这又是一次美国人亵渎神圣的行径。

在全球化时代，将历史引向深渊边缘的再也不仅仅是独裁者，或那些被选举出来的拥有先发制人权力的激进国家元首，而是还将包括水果贩与糟糕的电影导演。如果说扎克伯格成了世界第三大国家的元首，朱利安?阿桑奇相当于一个CIA机构的叛逃犯，那么波瓦兹兹则无异于当代的圣女贞德，而《穆斯林的无知》的导演虽然只是一个愚蠢的心怀怨恨者，也拥有煽动反美暴动的神力。相比之下，基地组织都只能瞠目结舌。

基地组织所有的筹划、宣传与洗脑活动加在一起，都没有达到一部愚蠢的视频所形成的效果。这部电影及其在YouTube上13分钟长的预告片迅速摧毁了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大部分软外交成果，而该地区对美国来说是最为重要的。

在《波士顿环球报》的一篇博文上，被杀害的大使克里斯的一名朋友用这样的标题表达了她的震惊：“克里斯?史蒂文斯怎么可能因为一部YouTube视频而死？”哎，可答案是，为什么不能呢？在我们这个信息时代，网上虚拟的友情与分手都可以引致自杀，而错误的信息则能在现实世界中制造出暴民来。

不久以前，互联网企业家罗伯特?扬指出，“现在，全世界的人们正在学习如何利用URL里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创造出一个本质上以数码为身份的平行宇宙。”

他没有预见到的是，人们不仅利用URL的力量来自我宣传或销售产品，还利用它来改变世界历史。在各国政府还在担心精巧的网络恐怖主义的同时，任何卑劣的心怀怨恨者都可以到虚拟网络的城市广场上，任意亵渎别人视之为神圣的东西，最终引发大规模的群众抗议。

需要着重指出的是，就在史蒂文斯大使及其员工在利比亚被谋杀后的24小时内，苹果公司推出了IPhone第五版――“更大、更好、更快”，一名发布会上的记者如此描述它。同一天，CNN发布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智能手机与平板电脑如何使我们成为超人”。

该文引用了《移动浪潮》作者及“微战略”公司CEO麦克?塞勒的话：“农业革命的完成花了上千年，工业革命用了几个世纪，而受移动通信技术推动的信息革命将有可能在几十年内重塑我们的世界。”“尽管未来会有动荡，但我们正生活在历史上最伟大的时代之一。电子软件将遍布整个星球，填充所有的缝隙，到处都将是激动人心的机遇。”

不幸的是，危机也将无处不在。历史的魔杖正将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赋予个体公民，赋予水果贩和可憎的电影导演。智能手机与平板电脑可以使普通人成为超级烈士和超级恶棍。

通过数字世界，人们可以实现超越生物与地理限制的话语权。从前无人知晓的歌手与表演者可以靠一部视频一夜成名。而心怀怨恨者可以在最脆弱的历史时刻按下右键，让美国大使馆起火。

各国正被社交媒体的迅捷性所带来的世界性事件不断震惊。易于激动的模仿者时刻准备着。为什么不能拍一部日本人在钓鱼岛杀害中国渔民的假视频，煽起中国的爱国主义？为什么不能放一部模糊地表现巴基斯坦士兵在克什米尔强奸印度妇女的视频，引发两国的暴乱？为什么不拍这样一部保证有煽动力的电影：焚烧任一一部主流宗教的经籍？如此列下去是没有止境的。

但是所有企图煽动别人的人要注意了：阿桑奇在伦敦实际上处于软禁之中，生活在厄瓜多尔大使馆的狭小空间里，因为他在美国等地已被通缉。波瓦兹兹，当然了，早就死了。而那个愚蠢的电影导演则躲在加利福尼亚州某处，他无疑将面临诉讼与逮捕，甚至死亡的威胁。他马上就会得到足够的教训：如果你想在全球化的今天煽动别人，那么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然而，这样一个拥有摄制团队的业余导演还是证明了自己的影响力。国家元首或严密的恐怖组织再也无法垄断按下危险按钮的权力了。那些花199美元（或399美元，以追求更快的上传速度）买下最新款IPhone的人似乎也可以按这些按钮了。

赏一卿/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