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啸虎：时下中国最大的南海战略――开发南海

2011年7月20日，中国同东盟国家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举行的落实九年前各方共同签署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简称《宣言》)高官会上，就落实《宣言》指针案文达成一致，并由7月21日举行的中国-东盟外长会通过，这为推动落实《宣言》进程、推进南海务实合作铺平了道路。

这份用中英文同时发布的题为《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指导方针》文献主要内容是，要在《宣言》框架下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明确确定共同开发项目并在自愿和互信的基础上加以落实以及继续推动对话和磋商，迈向最终制订“南海行为准则”。

现在政学两界不少学者纷纷撰文就今后制订所谓南海行为准则出谋划策：应该明确哪几条或者应该模糊哪几条。很多观点不无道理。但是这些议论与建议存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依旧是坐而论道，试图通过纸上约定行为准则来达到维护中国对南沙群岛主权的目的。出发点虽好，实际上一点作用也不会有。因为现在南海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其他国家都在开发，而中国却没有任何开发。这种长期以来的无所作为不仅荒废了9年前颁行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授予我国对南海的开发权益，而且还纵容了菲律宾和越南等国因私自开发南海油气资源而膨胀起来的侵占我南沙领土的野心。今后如再不采取实际行动，依旧照《宣言》颁行这九年来的四平八稳的样子下去，今后你那个所谓的《行为准则》再怎么从文字上维护中国的利益也是毫无意义的，而届时的南海问题也只会越来越棘手，越来越难以解决，直至爆发一场最终不会有任何胜利者的战争。

《南中国海行动宣言》确定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原则，但却没有规定如果不是共同开发而是私自开发甚至不是搁置争议而是私相侵占领土怎么办？可见，该宣言的约定对南海各方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力。所以要想靠颁行这么一个宣言就想吃一辈子饭，那是不可能的。虽然这么说，但这个《宣言》对于缓和南海地区局势和推动共同发展还是暂时起到了一定作用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如果想据此给中国自己争取时间的话，实际上这个《宣言》大约最多也只争取到了五年的维稳时间。谁都早就知道也都早就垂涎南沙地区所蕴藏的巨量的油气资源了。但最初由于《宣言》刚签，共同开发原则大家还都认可，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地区海军力量最强大的中国于签约后的南海行为还不明朗（当时我国就有二十余艘火力强大的导弹驱逐舰了，而其他南海诸国，如菲律宾和越南，到今天甚至连一艘也没有），菲越等国对南海石油利益也只是敢想而不敢干，可望不可及。当时，英国北海油田和美洲墨西哥湾的大油田都刚开发没多久，国际油价也没有多高（2003年欧佩克原油一揽子调控平均价范围22-28美元／桶，只有现在的四分之一）。世界其他国家即便想在南海利益均沾，不仅连个由头也找不到，实际上也没有任何利益驱动。

可见，如果我们在9年前，也即《宣言》一签署时就乘热打铁，立即着手就共同开发问题主动牵头去做，南海上的事情也可能不是像现在这样尴尬和被动。可遗憾的是，在此期间，与国内政治改革一样，我国政府却似乎高枕无忧，无所作为，什么也没做。

到了2007年，也就是《宣言》签署后的第五年，早就垂涎于南海油气资源的越南等不及了，率先发难，不顾《宣言》所约定的“共同开发”原则，单方面在南沙部分地区划定了好几个油气区块进行所谓国际招标(后由英国BP公司中标)，并且还私自在南海划定了行政区，公开宣布要在南沙举行所谓国会代表选举。这种公然背诺、唯利是图、肆意妄为的做法不仅单方面撕毁了《宣言》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原则，还一下子就将措手不及的我国置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有样学样，面对中国这只病猫，菲律宾也开始鼠胆膨胀起来，接连在其巴拉望岛以西的一群岛礁上(属南沙群岛北部)搞小动作。最初是在离菲律宾85海里远的礼乐滩也进行油气招标，最近又干脆任由其议员登上距离菲国200海里的南沙北部群岛上的一个较大的小岛--我中业岛宣示主权。中国政府做了什么呢？迄今为止，似乎也只是一再地重申自己对南沙群岛拥有无可辩驳的主权并在口头上进行了一番所谓最强烈的抗议。

菲越等国的背约激起了中国民间巨大的反弹。在内外压力下，去年我国政府也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公开宣示南海属于中国核心利益。宣示南沙主权为核心利益是对的，但主权宣示就意味着应有行动，而不能还像以前那样只说不练呀！我们对外讲中国的核心利益已经多次了，从西藏、新疆说到黄海，然后又从黄海说到南海。但由于没有实际行动作为后盾，这类核心利益的宣示就等于白说或没说，结果反过来还让人看轻，糟蹋了核心利益。比如，到今天中国南海核心利益已说了一年多了，可人家(越南)永久性建筑都完工了，国会代表也选过了，而菲律宾则更嚣张了。而我们呢？还是什么也没有干，只是又和以前一样招呼别人坐下来搞一个什么文乎文乎的南海行为准则了。要知道，国家的核心利益不是“狼来了”，可以随便说的，而是关系身家性命的！

由此可见，我国在南沙群岛问题上的战略构想，当初虽然不错，但却因这近九年来什么也不做最终使之破碎掉了。可以说，只说不做的天桥把式是我国南海战略的最大的错失所在。如果说当时的“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南海战略构想就是想争取时间为以后我们来主导具体开发项目提供方便的话，那么后来几年里我们就必须在这方面有所行动和突破。否则，再好的战略也会成为笑柄。我们现在就遇到了这个问题。

为此，我们必须尽快地纠正自己只说不做的政策错失。最好的方式就是根据那个《南海宣言》的精神，尽快到南海，特别是到南海南部去进行大规模商业开发，用实际行动宣示自己在南海的现实存在，对觊觎南沙领土的周围国家施加刻意看得见、摸得着的压力。无论怎么说，开发南海这一步骤都很重要。我们必须尽快迈出这一步。相比于现在这么务虚空谈和被动应付，我国在南海，特别是南海南部(尤其是靠近曾母暗沙及靠近马来西亚和文莱的领海附近地区)能否最快地实现现实存在无疑是最重要的。

可奇怪的是，我们不仅拥有南海地区最先进也是最强大的海军力量，也拥有进行南海油气资源开发所需要的巨量资金（中国的三万多亿美元的巨量外储正因美债信用的下降而面临巨大的损失）和部分技术，而且还有以前的《宣言》和现在的《指针》等，它们还都给我们去开发南海开放了绿灯。但是尽管如此，这些年来，我们的中石油也好，中海油也好，却都只局限在西沙群岛附近，也即南海东部和南海西部地区勘探和开发油气资源(深圳和广州的天然气都是它们在西沙附近采掘并输送过来的)。也不知为何，到现在也楞是没在南沙南部地区进行任何勘探！这是很难让人理解的。难道是担心美国的南海政策？

其实，美国的南海政策哪里有什么可怕的呢？老美最多只是想利益均沾，并非专门要遏制中国。这只要冷静地分析一下就可明白了。但为何有人总是要渲染这一点呢？说白了，近年来，某些人试图妖魔化美国的南海政策实质上是想掩饰自己在南海问题上的政策错失而已。

众所周知，美国的南中国海政策不是一朝形成的。最初，它置身于外。因为二战后，根据《开罗宣言》和《波茨坦公告》，日本将所占领的包括南沙群岛在内的中国领土归还中国。对这两个国际条约，美国是承认的。但4年前(2007年)由于我们自己在南海长期不作为，加上越南与菲律宾这两个国家这么一搅和，作为世界大国，美国发现这可能也是被别人塞到自己口袋里的一个有助于与中国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要白不要。于是在去年7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首次就南海问题表态。那时，美国的表态很不友好，也很不给中国面子。

那次，希拉里国务卿首先说美国在南海有自由航行利益，然后又说希望建构一个“国际机制”来解决南海争端问题。这后一条又恰好与我国始终坚持反对南海问题国际化并始终坚持以双边会谈方式解决主权争议问题的一贯政策相违背(其实，南海问题国际化自那个包括中国在内的十来个国家签署的南海宣言起就已在无形中形成)。后来，美国又与越南等在南海进行了规模大小不一的联合演习，甚至还答应卖给菲律宾一艘军舰(上个月随着美国态度的变化，这艘军舰也从原来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服役的退役舰只改换成上世纪五十年代服役的一艘3000吨的旧巡逻舰，吨位与火力还不如我们最近下水的海巡船。俄罗斯则悄悄地于2009年一下子就卖给了越南6艘基洛级柴油动力潜艇和20架无需空中加油的巡航半径超过2000公里的苏30战斗机--两相比较，美国的南海政策显然更为谨慎和中立)。对此，中方很生气。但从上月起，美国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向好变化。

这个变化就发生在美国参谋长联席会主席麦克马伦7月初访华时。麦克马伦的这次访华是中美两大国军方的一次最高级别会谈。国家军委主席胡锦涛也会见了他，据说见面很友好。为何？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麦克马伦这次访华时在南海问题上的表态是一种实质性很友好姿态，甚至进一步认可了中方的坚持双边会谈解决争议的政策了。现在，有很多网文认为麦克马伦在中国人民大学的那次演讲很不友好。其实是一种误解。麦克马伦说美国在南海是一种存在。这说的是事实，并非与中国过不去。因为美国与菲律宾和泰国都有共同防御协定，怎么不是客观存在呢？

也就在这次演讲上，麦克马伦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将美国政府在南海问题上的一个大绣球抛给了中方：美国认可南海争议各国以双边或多边方式会谈解决南海争端。请注意，这是美国政府第一次公开说它同意以双边方式解决争端。这一表态不仅极大地满足了中国的外交虚荣心，也在很大程度上符合了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实质性需要(因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双边谈判显然对大国一方有利)。

7月下旬，希拉里在香港美国商会的演说，又给中国递过一根碧绿的橄榄枝。这也是她第一次代表美国说，美国对“南海主权争议不持立场”且乐见该地区和平稳定。美国竟然摆出了一个不愿意卷入各方争端的中立架势。有很多人搞不清怎么回事，甚至有人还以为美国这么做是否后面有什么阴谋。当然，也有人分析，美国之所以这么做，可能是想通过抢占道德高地以便于今后手里牢牢紧握不偏不倚的国际仲裁权以保障自己在南海的利益。但不管怎么说，与之前相比，现在的美国在南海争端上的态度经过调整，显然是越来越中立和谨慎了。菲律宾和越南等国如果今后还想像前两年那样试图拉美国对抗中国，显然也是打错算盘了。

为什么会如此呢？除了我前面说过美国作为一个首屈一指的大国，又是一个法治国家，违背其国际承诺的可能性不大(即承认中国对南海的主权要求，但希望相关各方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何况在阿富汗、伊拉克、朝鲜以及中东北非局势比较混乱牵扯了美国较多的力量情况下，南海各国相安无事也最符合美国利益。所以，美国一直再说，它反对使用武力以及以武力相威胁解决争端问题。

当然，美国的态度以及中国对美国的态度均都存在着变数。于中国而言，这个变数既有向好也有向恶之可能，就看怎么把握。比如，这次美国的国债上限之争虽然最终两党达成了协议，但因美主权债务信用级别降低，且今后两党合作依然存在变数，所谓“技术性违约”可能性始终存在，中国有极大可能因此而遭受巨大外储损失。如果不幸发生此事，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中国与美关系恶化，寻求报复。这是最坏结果。另一则是美国政府从其他方面给中国政府以补偿或通过在其他国际问题上对中国进行妥协以回报中国。这是最可能结果。我觉得，美国在南海问题上向中国投桃报李同时以获得自身利益的可能性始终是存在的。而且，可能性很大。如压各相关国家与我合作开发南海等。这主要看你怎么去对待和运作，或者看你是否能抓住机会罢了。

现在美国的态度已经出现有利于问题解决上的变化了。对于在南海问题上一直很尴尬和被动的中国政府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行动机会。别看菲律宾等国在语言表态上如何强硬，但如果没有美国的撑腰，或者说，甚至仅仅是美国不表态支持，它们一般都是很难硬扛下去的。美国南海政策的明朗化显然会有助于我国与越菲等国双边商谈南海合作开发问题并取得成果。比如，前几天，中国和越南的专家在河内就举行了第七次南海主权争端问题解决指导方案的专家级谈判，支持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双方一致同意支持以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为和平解决南海争端问题的基础。在解决争端过程中，双方还将严格遵守《南海各方行为宣言》，不采取任何扩大争端的行为，以及不使用武器或互相威胁使用武器。今年之内将举行第8次谈判。现在，越南这一放下腰段愿意谈判态度改变的后面显然也有美国南海政策变化的影子。